马上就要入冬,天晴的虽好,四点半之后也是日渐黄昏了。
江韵坐的位置靠着西边的窗户,夕阳隔窗落进来,照在她白皙的脸上,慕寒川侧目看她时眼中所见就是夕阳停在她眼帘那一瞬。
江韵并未察觉到慕寒川在看她,她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将夕阳剪断,也剪断了慕寒川这两日心中所有的不愉快。
慕寒川伸出手去握住了她静静安放在腿上的手,她诧异的回过神来,他对她淡淡一笑,笑容如暖阳,如和风。
到蒋家时正好五点半,蒋英南要过一会儿才回来,家里的临时工切了水果端上来,几人围着沙发坐,一边聊天一边看电视。
蒋学渊倒是安稳的很,电视也不看,话也不说,一直盯着手上的报纸。
过了一会儿蒋老一个人进书房去了,不知道在研究什么,许久都没出来。
卫云就接着跟他们小夫妻聊,好像她从来不知道有方岳这个人似的,一直跟江韵说慕寒川这人怎么怎么好,怎么怎么贴心,一定会是个好丈夫之类的。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听旁人夸他倒是淡定的很,什么意见也不发表,江韵没办法,只能尴尬地不停对卫云点头。
六点钟,卫师娘说等会儿蒋英男要回来了,菜可以先做上,一边说一边就忙活着走进厨房,客厅里便只剩下江韵和慕寒川两人。
江韵不想跟他单独在一起,说要帮卫云的忙,一溜烟儿跑到厨房择菜去了。
她刚走不过一会儿,蒋老从书房里出来了,他走到沙发旁坐下,摘下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把手里一直拿着在看的报纸也放下。
瞅了一眼在厨房跟卫云说笑的江韵,他低声对慕寒川道,“寒川,你想玩儿,有的是女人愿意陪你,但这个江韵,是个干干净净的好姑娘,你动不得。她与方岳相爱多年,是真正的两情相悦。”
慕寒川心里不高兴,脸上却在笑着,“言下之意,我不是个好男人,配不上您心中的好姑娘?”
蒋学渊长叹一声,“你明知道舅舅不是这个意思。”
“那您是什么意思!”他紧紧追问。
蒋学渊想了想,还是对他道,“你背着江韵做的那些事,如果有一天她知道了,你有没有想过后果会怎么样?她会恨你!”
慕寒川笑了,脸上满是不在意的神色,他看蒋学渊一眼,淡淡回话,“只要她待在我身边,不嫁给别人,她恨我还是爱我,又有什么要紧!”
话虽这样说,但他心里却并非这样想,他也挣扎,也痛苦,也怕江韵知道真相。
但事已经做了,再无法更改,他不允许也不可能让自己浪费时间在后悔上面。
毕竟,如果他不做过那些事,或许江韵永远都不会成为他太太,或许…她现在已经与方岳结婚,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那跟她一起逛超市的,就不会是他,而是那个姓方的男人。
慕寒川端起面前凉了的茶喝了一大口,心里凉凉的。
与江韵这段婚姻刚刚开始,蓄谋已久也好,利益结合也罢,江韵的心思他触不到、摸不着,他有无数种担忧和患得患失。
更何况,蒋学渊说的他都懂,那些年,见证过江韵和方岳爱情的人,何止蒋学渊夫妻,还有一个他不是吗。
知道方岳与江韵曾经那么深的爱过,他最终仍旧选择了出手破坏这条路,路一旦选了,哪有不走到底的道理。
饭后慕寒川特意拉起江韵的手,“听说舅舅家附近有个小公园特别不错,我还没去过,咱们一起转转?”
她这话刚说完,江韵脸色就变了。
她心里知道慕寒川说的那处公园是什么地方,但还是没能拒绝慕寒川,被他一路拉着就到了地方。
在浓黑的夜色里,在萤黄的灯火里,江韵细软的小手被慕寒川的大手紧紧握着,一刻也没有松开过。
近些年附近搬迁,公园里约会的情人渐渐少了,但一草一木却是没变的。
江韵怔住,她记怎么会忘记呢,蒋老和卫师娘为她与方岳做媒的那个晚上,方岳第一次表白,就是在这里。
“在想什么?这么出神。”慕寒川的问话把她拉回现实。
“没……没有。”江韵抓抓耳边的头发,掩盖她此刻的心虚。
时有冷风吹过,江韵穿的不厚,肩膀微缩着,慕寒川见了,一拉她的手,自己站在了上风口。
男人高大的身形被路灯投射下黑暗的影子,把江韵整个笼罩在内。
她方才抓头发的动作,慕寒川看到了。
江韵一紧张就要摸头发,说个谎也不利索,他怎么可能识不破。
慕寒川缓缓低头靠近她,却在唇将碰到彼此时停了下来,头一转在她耳边幽幽道,“别掩饰,你心里在想什么,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我看得出来。”
江韵低着头,不看他。
他眯起一双深沉的眼,大手捏住她的下巴迫她抬起头来与自己对视,“从今天起,忘了你的初恋情人。江韵,你要记住,我才是你丈夫,无论你们从前爱得多么山崩地裂海枯石烂,我都不可能允许我妻子心里一直装着别的男人,懂吗?”
这声音,温润如天使,却也邪恶如魔鬼。
江韵承认,自己怕慕寒川,怕他周身满满的攻击性。
她仓皇点了点头,慕寒川这才放开她,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天冷了,在公园里谈情说爱多有不便,这边人少得很。
江韵记得,蒋老和卫师娘给她与方岳牵线那天,那是仲秋的一个晚上。
在金桂开遍的小径上,方岳拉住她的手停下脚步,目光灼灼,专注的像用他的一生在说那些话。
他说,“江韵,我喜欢你很久了。可能这样说有些唐突,我喜欢你。这四个字我在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每次看到你却没有勇气。你已经大三了,再有两年就要走出校园,我怕此刻不说,会再也没有机会。我想牵着你的手,走过黎明日落,走过荣枯四季,走过芳华无边垂垂暮年。我想看你笑看你闹,给你怀抱给你温暖,我想陪你喜伴你忧,分享你的快乐分担你的哀愁。”
方岳表白时用词很讲究,江韵觉得他一定是私下打过草稿了,不过最让她记忆深刻的却是最后一句。
方岳是这样说的,“江韵,我很穷,但我以后挣的每一分钱都想让你管,你愿意给我这样的机会吗?”
彼时江韵没有表态,只是抿唇笑着对方岳道,“我敢肯定,你语文一定是语文老师教的。”
方岳却知道,面前温软淡漠的女子那一个笑容已经说明了一切,她答应了。
也是在那天,他们第一次牵了手。
此刻,江韵的手被慕寒川牵着,有风吹来,她周身一冷,思绪才回到现实中来。
方岳的手是温热的,牵着她时她觉得安稳,心没有剧烈地跳动,但甜蜜满足。
而慕寒川的手是和暖的,掌心干燥,有些薄茧,这是一双成熟男人的手,她应该有安全感,但这一秒,被她牵着,她的心不知为何,跳的那样快,失去了节奏。
意识到这一点,江韵猛地把手抽了回来,低声道,“太冷了,咱们回去吧。”
慕寒川侧目看了长椅上旁若无人亲密着的那一对情侣,唇角一弯大步向前拉起了江韵的手,“脸皮这么薄,害羞了?”
“电视上又不是没看过比这更过火的,而且就算我脸皮再薄,跟你在一起,也练的厚了。”
“事实上,我只对你一个人这样不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