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司笑道:“果真是乖巧可爱啊,现在这种女孩子已经非常难得了。清,真是很适合你那深沉的性子,哈哈!”
“对着一个穿着男装的孩子说这些,会不会太奇怪了?”玖夜提起面前精致的纯银酒壶,往他杯中斟满,“你怎么一见面就说这些无聊的话题?”
“这只能说明我很关心你……事实上,你们五个都很让我操心。”
“请不要忽略重点,到底是谁刚刚受了伤让我们几个担心了数月?”
“所以我才要弥补啊,清,我在努力考察每一个来之不易的优秀女孩子。”信司摆出一副极度无奈的神情,“单凭你们几个的经验,或许这辈子都难免孤独了,我可不想你们步我后尘。”玖夜叹气,“你什么时候能有点总长的样子呢?”
众人哄笑,显然对信司这些言论已经习以为常,而苌汐几乎难为情到要把脸埋进酒杯里了。
信司大人……谈话方式怎么会与外在气质相差如此之大呢?
“总长不要拿苌汐取笑了,再这样说下去我怕她会突然跑掉。”雪澈似笑非笑看她一眼,“瞧这个脸红的小样子,哪里像个武士?”
“本来就不是……”苌汐忍不住小小声反驳,却冷不防被雪澈塞了一块蛋糕在口中,截住了后面的话,只得鼓着两腮用眼神表示不满。
雪澈轻声一笑。
暮龙本该是最活跃的,然而现在他的注意力完全被紫池屋特制的碧溪琼酿吸引了,连信司大人的话题也没能让他分心。被安排到身边为他斟酒的年轻舞姬一直试图找寻谈话契机,然而最终无果。
能让爱说爱笑的暮龙聚精会神不闻其他的,大概就只有碧溪琼酿了,而事实上,不仅是他,聆神组的高级成员们,都对这种美酒情有独钟。
“他喝这么多酒真的没问题吗?”苌汐惊讶地看着暮龙一杯接一杯,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醉了怎么办?”
“那是难免的,碧溪最大的特点就是味道清冽甘醇、酒劲悠远绵长,所以才让人欲罢不能。”信司向她举杯示意,“苌汐,不尝尝吗?这可不是一般人想喝就喝得到的呢。”
“我不会喝酒啊!”
“可以慢慢学的,聆神组的成员,不会喝酒怎么行呢?”
“我……”
“苌汐,来吧来吧!”暮龙眼睛亮得宛如质地纯正的绿宝石,被美酒刺激到的他明显开始兴奋了,“陪我喝一杯!”
“你不是喝得很专心么,又回归本性了?”风千在对面波澜不惊地接口,“居然逊到找个小孩子陪酒?”
“被一个无趣的呆子这么诋毁真是不爽!”暮龙瞪他一眼,“有本事今晚不要变得烂醉让我拖你回去!”
“发生这种情况的只能是你。”
“该死的,你……”暮龙话音未落,人已被身边的辰潇在头上重重敲了一记,“靠!辰潇你疯了!”
辰潇轻哼:“告诉你多少次了,不要在信司先生面前这样失礼。”
“那有什么关系啊,总长才不会介意!”
“你酒量果然差劲。”
“才不是!”……
苌汐笑着看着他们几个你来我往地斗嘴,一时兴起,端起雪澈的杯子抿了一小口,清甜的滋味从齿间蔓延到喉咙,顿时全身暖融融的格外舒服。她从未体会过这种感觉,像小孩子偷吃糖果般新鲜好奇。
“好喝么?”雪澈侧过头注视着她,见她点头,复而笑道,“美酒总是如此,有着令人持久铭记的魅力。”
“真的?”
“当然,也许随着时间推移,你会爱上这种感觉也说不定。”雪澈将杯中余下的碧溪一饮而尽,“不过,苌汐啊……”
“嗯?”
他坏笑着,抬手揉乱她柔软的刘海,低声道:“下次用我酒杯时低调一点,不然其他人说不定会嫉妒的。”
苌汐微怔,还没来得及回应,身后便传来轻缓的开门声。
她转头望去,讶异地低呼一声。
自门外款款走进一位风姿绰约的女子,二十六七岁左右,肤色似玉,栗色长发光滑如缎,盘成复杂繁琐的发髻,凝翠长裙珠光环绕却不落俗套,俊眼修眉顾盼神飞,一颦一笑风情万种,居然是位难得的美人儿。
苌汐几乎看呆了。
信司看着她笑了笑:“这位就是紫池屋的女主人,花景笙小姐。”
雪澈悄悄在苌汐耳边解释:“笙小姐可是帝都闻名的第一美人。”
苌汐恍然,低头看看自己,不禁生出几分惭愧之感。
大概只有笙小姐这样的女性才是所有男子心目中完美的化身吧,而她……哎,每天都是狼狈不堪的样子,哪里有点女孩子的样子……
花景笙盈盈向诸位行了一礼,声如新莺出谷:“聆神组的大人们能光临紫池屋,花景实在感激,因琐事来得晚了一些,还望诸位大人莫要见怪。”
“笙小姐言重了,大家来往甚久,不必如此见外。”信司朝下首的座位略一示意,“请坐,不妨共饮一杯?”
“荣幸之至。”笙小姐提着裙摆优雅落座,目光掠过苌汐所在之处,微感意外,“嗯?这个俊俏的少年是谁?我确信从前没有见过他呢。”
“新来的小队士,我们带他来见见世面的。”玖夜回答得云淡风清,“小孩子,不怎么懂事。”
“对,这是我们的小兄弟!”暮龙哈哈笑道,“笙小姐,不要总朝他看,他经不住你的美貌,会害羞的!”
花景抿唇一笑:“我记得暮龙队长初次见我,也是这样夸奖,难道又忘了我本是比阁下年长么?”
“是啊,那时笙小姐居然会说我是小孩子,很过分啊!”
“呵呵,本来也是这样的啊,信司大人默认了呢。”
暮龙一脸郁闷:“那为什么不说辰潇?”
辰潇自顾自饮酒,看上去完全没准备理睬他。
花景笑道:“那是因为……辰潇队长看起来稳重得多。”
听到这里,苌汐倒是一头雾水了。
“川凌……难道,暮龙和辰潇竟然是……”
雪澈理所当然地点头:“嗯,他俩同岁,三月过后就二十一岁了。”
“真不敢相信。”
“是的啊,再告诉你个不敢相信的,副长和风千已经三十岁了呦!”
“诶?”苌汐迎着他狡黠的目光,想从中找出些许恶作剧的痕迹,最终无果,无奈接受了这个事实,“我以为他们与你同岁呢……”
“我?我长暮龙一岁,按照笙小姐的看法,应该也算小孩子了吧?”
苌汐怔住:“嗯……?大概吧……”想了想也觉得自己回答得没头没脑,忍不住笑起来。
雪澈注视着她,眉眼含笑地微微摇头:“其实你才是个孩子。”
“别总这么说,我不会永远是个孩子的。”
“那好,为了证明这一点,你再喝一杯?”
苌汐迟疑片刻,还是接过了他递来的酒杯,碧溪清如甘泉,温热的气息渐渐融入四肢百骸,不多时她的两颊开始泛起柔美的晕红,黑曜石般的眸子氤氲着水样光彩,看上去楚楚动人。
她没有发觉,厢房内蓦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仿佛不经意地看向她,连花景也在若有所思地微笑。
她抬头,恰好迎上了玖夜望向这里的静冷眼神,不知道是否由于酒的作用,他的眸色越发显得明亮浅金如晨星,比起往日的清傲疏离,却多了几分难以言喻的亲近感。
苌汐不禁对他璨然一笑。
……那个晚上实在过得很开心,无论是花景用于助兴的一曲《伊人舞》,亦或是聆神众人的赋诗罚酒,到最后,所有人都有了醉意。苌汐看到了这些原本应该杀人如麻的男人们完全不同的另一面,她不知道世人会对他们有着怎样的看法,她只是觉得,自己和他们待在一起,的确很安心。
倘若能一直这样下去,大概也是一件值得庆幸的事情。
自信司先生回来之后,聆神组的事情慢慢多了起来,每周七天,几乎每天都有重要会议,且不仅外出巡逻的频率增加了,对帝都的监管任务也在无形中加强了。
对此,众人的解释是:之前信司先生养伤,聆神组群龙无首,很多事情不得已要放一放。而现在信司先生既然回来了,自然要步入正轨,这才是聆神组该做的,总不能任凭皇魑会一味争功,抢风头。
“聆神组与皇魑会一向不和,暗中争斗,二者的矛盾,实则也是帝国太子与三皇子两大势力的对抗。”辰潇如是道,“你现在大概不能懂,以后应该就能明白了。”
苌汐没有再多问,却也大概了解了。
说到底,聆神组和皇魑组不过是各卫其主的关系,也许某天就会公然反目……有些仇怨,从开始那天就注定无法选择。
她只能选择沉默。
……十二月中下旬,下达给聆神组的正式命令终于到了。
信司总长并没有刻意避讳苌汐,任由她留在屋中为大家斟茶,自己则以最简练的语言布置了任务。
“静安神社那边终于有了新动静,据打探,这次是从外城潜入的可疑武士。”
暮龙惊道:“不是已经很久没有这些人的消息了么?他们还没离开?”
“得不到想要的东西,他们怎会罢休?”辰潇冷哼,“前段时间没有发现他们,我能想到的唯一可能,就是有人接应。”
“你说帝都有人在暗中帮助那些外来武士?”
“这是完全可能的。”
玖夜对信司道:“不管怎样,至少先去静安神社一探虚实,如果事实确实如此,就地击杀。”
“交给你了,清。”
暮龙上前一步:“副长,我愿意前往。”
“好。”
“我和暮龙一起去。”雪澈懒懒地倚在门边,笑得漫不经心,“哎,好久没正式拔剑了,快生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