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川凌!”见玖夜略有迟疑,暮龙飞快地接口,“我最近手很痒,这次机会让给我怎么样?”
上一次他没有阻止雪澈去静安神社,这次,他总得做些什么才能安心。
“不,暮龙,你不能去。”没想到最先反对的却是信司,“最合适的人选,就是辰潇和川凌。”
平心而论,这个选择是最恰当的,当然,前提是忽略雪澈日渐不稳定的病情……然而此原因,谁也无法说出口。
即使是身为总长的信司,也不得不违心地做决定。
暮龙看了信司一眼,又望向雪澈,而后,一言不发地走开了。
“他一定又在埋怨我。”雪澈无奈朝玖夜一耸肩,“呐,副长,麻烦你替我向他道个歉吧,呵呵。”
玖夜看上去没有丝毫开玩笑的意思,他注视着雪澈,神情严肃。
“你要执行任务,没有问题,我绝对相信你的实力。但是,给我记住,安安全全地回来,现在队里医务很紧张,白芪很忙,没时间照顾你。”
这话像是不留情面的批评,然而其中深意,只有听者才清楚。
雪澈毫不犹豫地点头。
“好。”
他转身离开,在脱离所有人视线范围的一瞬间,笑意满盈的眼眸,变得清冷寂然。
如同光影暗淡的雨夜,紫意浓烈,是纯粹的、萧瑟的美丽。
不知道还能坚持战斗多久,时间一点一点地流逝,他几乎可以听见自己生命倒计时的声音。
为什么从一开始就必须定下生死的期限,让他亲眼看着自己可以做的事情,逐渐少之又少。
无法对任何人讲起,日复一日,直到连灵魂也变得麻木,以为完全能够不去在乎。
或许可以再前进一步,或许可以比其他队友多拼命一分,至少还能留下些什么。
川凌雪澈,你发过誓的,你要记得,你不能后悔。
紫池屋中欢歌笑语,七弦琴的曼妙曲调萦绕厢房,衣饰华丽的舞姬长裙翩翩,顾盼间都能引起那些祈浪城武士的阵阵笑声。
“感谢大家的到来!铩塔,有了你们这些精英的援助,皇魑会想不兴盛也难啊。”皇魑的副长临渊町悬遥遥举杯,平凡如路人的脸上满是应酬的虚伪笑容,而那双鹰一样的眼眸深处,却隐藏着无论何时也难以褪去的、经历过杀戮的狠厉痕迹。
“哈哈,临渊大人太客气了!”被叫作铩塔的武士头领笑得很得意,“不瞒您说,我带的这些人个个拥有以一挡十的实力,对付聆神组的毛头小子们,绝对不是问题!”
“呵,那样就太好了,要知道,这些所谓的毛头小子,着实给我们带了很多麻烦呢。”
“无非是群出身低贱的冒牌武士,仗着三皇子给他们点好脸色,自以为是罢了。”铩塔嗤笑,“其实,恐怕在三皇子眼里,他们就是群咬人厉害些的走狗,不要说和皇魑会相提并论,就是与皇家最普通的护卫组织相比,也远远不如呢!”
町悬冷笑。
“说得很对。”
他万万没有想到,在隔壁的厢房内,辰潇和雪澈正一边对饮,一边听着他们的谈话。
“看这些人聊得这么开心,我都不好意思去打扰了。”雪澈笑着往自己和辰潇的杯中重新斟满,“等天色晚些,找个僻静的地方再下手吧。”
辰潇郁闷道:“难道你本来打算在这里动手吗?”
“哈,怎么可能,副长说过不能影响到紫池屋的。何况……我们还得避开临渊町悬呢不是么?”
“嗯,我已经拜托过笙小姐了,她会安排舞姬拖住临渊町悬的。”
“嗯哼……”雪澈一脸的不以为然,“据说町悬的眼光很高,恕我直言,这紫池屋除了笙小姐和霏芜,大概没人能吸引他。”
辰潇微笑:“霏芜告诉我,有位姑娘已经答应去做这件事了。”
“啊,还有这种好事,谁?”
“这我就不知道了。”
“呵呵,不管怎么样,总是对我们有用的吧!”
辰潇点头,未置可否。
总觉得这样做不甚合理,却又不知道错在哪里。
或许是担心太多的缘故吧。
他举杯示意:“喏,川凌,再喝一杯,今天晚上有的忙了。”
雪澈扬眉,笑得意味深长。
“那……先干为净。”
……月至中天。
霏芜将一壶清酒置于托盘,开门见铩塔率部下起身告辞,町悬正欲相送,她款款迎上,礼节性微笑。
“临渊大人,家姐说您难得光顾,总得表示一下才好。前些日子从小城新来了一个清倌,颇有些姿色,想来大人会对她有兴趣的。”
町悬抬眼疑惑地望向她身后,并没有看到什么人,不禁来了些兴趣。
“怎么,笙小姐为我准备了保留节目?是什么样的女人,比你还美吗?”
这话颇有调侃意味。一方面,能被花景姐妹联合推荐的女子着实不多,说不好奇是假的。而另一方面,他阅女无数,又眼光颇高,确实不曾看到比这姐妹俩更能令人动心的舞姬,对此,深表怀疑。
“实话说,胜我十倍。”
“嗯?这我倒想看看。”
“呵,不如我先派人送各位出去,让静姑娘来单独陪陪町悬大人。”霏芜优雅地做了一个“请”的姿势,引铩塔一行人出门,又转头笑道,“哦,家姐还说,往后这紫池屋,可是得靠皇魑会罩着呢,劳烦大人了。”
“如此说来,荣幸之至。”
霏芜略作停顿,而后举步走向另一边的隔间,轻声道:“静姑娘,可以出来了。”
“嗯。”
听得轻柔绵软的女声低低答应,随着金铃的清悦声响,一只纤细白皙的手慢慢推开了木门。
……町悬蓦然睁大了眼睛。
长裙曳地,一抹绯色翩跹若蝶柔顺的长发尽数披散,只用素雅珠饰略作点缀,少女盈盈浅笑,似羞还怯,墨黑眼眸清如琉璃,仿佛蕴含了这世间最动人的光彩。不过一顾一盼,宛若仙子悄入凡尘,不带半分烟火气息。
她接过霏芜手中的银制托盘,后者不露痕迹地轻握一下她的手,随即离去。
少女来到町悬面前,稍显青涩地行了一礼,垂眸轻语。
“得蒙町悬大人垂青,不胜惶恐。”
町悬饶有兴味地抬起她小巧的下巴:“果然是难得的美人,笙小姐确实没有让我失望。”
“大人过奖了。”
“告诉我,你的名字。”
少女迎着他略显痴迷的目光,唇角微扬。
“小女子,水静苌汐。”
……就在几个时辰前。
“水静,你真的决定这样做么?”
“是的,笙小姐。”
“你清楚如此决定会带来的后果么?”
“我想我能应付。”
“能应付?可在这之前,你和男人说话都会脸红啊!”
“所以昨天才要请笙小姐教给我啊。”
“明明是你绝对抵触的事情,为什么一定要去呢?”
“你说町悬很挑剔,而你和霏芜又不能轻易陪同,这样看来只有我最合适。”
“出了状况,没人能保护你。”
“相信我,不会出现任何状况。”
毫无疑问,这些祈浪城的武士直接威胁了聆神的安全,非死不可。拖住町悬是为了行动能够安全顺利地进行,然而若是町悬真的发现了什么,杀掉町悬,就是她的最后一步打算。
她没杀过人,然而,必须做好这种准备。
“笙小姐,若町悬真的在这里出现什么意外,你大可以将罪名全部推到我身上,然后以紫池屋名以协助皇魑会追杀我,没有任何关系。”
被唤醒之后,总觉得随着时间推移,自己有什么和以前不太一样了。现在的她,已经不需要害怕太多。
即使她回不去聆神组,能暗中帮助他们,也是极好的事情。
她说过,任何与聆神组作对的人,都是她的敌人。
没有理由。
小巷里,由聆神组安排的杀戮已经开始。
辰潇面对不远处十几位杀气腾腾的祈浪武士,从容收起佩剑,从一旁取了长枪在手,色泽如火,令人不敢直视。
“你们应该觉得幸运,并不是谁都有机会死在我的枪下。”
铩塔怒道:“什么人,竟敢如此出言狂妄!难道不知道我们的来路吗?”
“哎,说起出言狂妄,我们比起阁下可是差的多了。”雪澈笑得戏谑万分,“听闻诸位正为灭掉聆神组而跃跃欲试,所以我二人特来领教。”
“我道是谁,原来是聆神组的废物。”
“这个称呼实在很难令人很难愉快,不过也罢,我没有时间与你们无谓争执。”辰潇前行一步,眸色冷然,“川凌,速战速决。”
“正合我意。”
名为吟川御凌的长剑傲然出鞘,声如龙吟,光耀夜空。
“我们行事不喜遮遮掩掩,聆神组洛锦辰潇,川凌雪澈,你们可记清楚了。”
……那是……川凌氏祖传名剑?这个看上去毫无威胁的年轻人,居然是聆神组那个赫赫有名的天才剑客吗?
铩塔这下不敢掉以轻心了,他谨慎地横刀当胸,做好随时攻击的准备。
然而下一秒,雪澈长衫狂卷,剑气强横已袭至面前。
辰潇长枪潇洒地甩尾,回眸向他投去一瞥,目光交接处,二人心照不宣地点头。
一个不留。
乌云蔽月。
小巷中,持续了两个时辰的战斗已接近尾声。
血色沾染了素色劲装,剑刃却银白光亮如初,丝毫没有留下厮杀的痕迹。
雪澈持剑,和辰潇并肩而立,两人都受了不同程度的伤,情况不容乐观。然而他们现在没时间考虑这个问题,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对面已经异化的铩塔。
事实上,除了铩塔,那些服用了药剂的武士都在这场高强度的拼杀中耗尽了体力。
一地沙土般的灰烬,观之生寒。
“果真又是那种药么,看来只有你经住了它的考验。”辰潇冷冷地看着铩塔,“异化后还能保持清醒的,我只见过你一人。不过,恐怕也撑不了太久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