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长一段时间,江小柔都没有勇气回家去。既然无法改变事实,她就只好试着远离林哲并忘记他。杜齐提议去环游世界,江小柔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而且她生前几乎都没去过外省。
于是两人踏上了环游世界的旅程,什么都不用带,只需要注意避免阳光就行了。
两个多月后,江小柔和杜齐以蜗牛般的速度到了地球的另一端,而这边林哲正在爸妈家为他爸爸的六十大寿做准备。
晚上,一切都准备好了,只等第二天去酒店做宴席,林哲终于饥肠辘辘地在餐桌边坐下,快速地夹菜吃饭。
“小哲,听说你又谈女朋友了?”林哲爸爸开口道。他皮肤白皙,与林哲有些像,看上去比实际年龄年轻些。这两年他很关心林哲的婚姻问题,每次遇到林哲都会提一下。
林哲听见“又”字,怔了一下,说:“是的。”
“姑娘叫什么名字,多大了,是本地人吗?”
“她叫苏玲,二十九岁,是本地人。”
“谈了多久了啊?差不多就可以结婚了,你们年纪都不小了。你看和你同岁的林立,他儿子再过两年都要上初中了。”
“我和苏玲在一起才两个多月。爸,现在就考虑结婚是不是太仓促了?”
林哲爸爸笑道:“相处得不错的话尽早结婚吧,晚结不如早结。姑娘家里知道你们的事了吗?”
“她没有任何家人……”
林哲的爸妈都是一怔。林哲妈妈给林哲夹了菜,问道:“她家出了什么事?”
“她爸妈死于车祸,祖辈也都过世了。”
“这样的姑娘倒是少见……”林哲爸爸说,“她一个人也挺不容易的。小哲,你明天把她带来让我们见见吧。”
“额……好……”林哲支支吾吾地答道。虽然他一直都清楚爸妈想尽早看到他结婚,但是他们这么急着要见苏玲,让他有点不知所措。
一家三口又说了会儿闲话,吃了饭就各自去忙了。
林哲回到房间拨通了苏玲的电话,说:“苏玲,明天是我爸爸六十大寿。”
“嗯,我知道的,你没时间陪我了,我自己找点事情做。”
“我是想和你说……我爸妈想让你明天一起来吃饭……”
苏玲听了受宠若惊,过了好半天才强忍住内心的激动,说:“真的吗?”
“嗯,明天下午三点我去接你。”
“好的。”苏玲笑着说。
“那你早点睡吧,我处理点公司的事。”
“好,晚安。”
“晚安。”林哲挂了电话,很快就处理好了公司的事。现在才八点多,睡觉尚早,可是又没事可做,林哲不由想起江小柔在去世那年来家里玩的场景。
记得那天是元宵,家里来了很多客人,林哲给江小柔介绍每一个亲人,并让江小柔跟着他叫,江小柔很不好意思,对他的爸妈叫“叔叔阿姨”,对其他人则羞涩地笑笑。林哲有些失望,但他能理解江小柔害羞的心理,也就没说什么。吃完晚饭,林哲牵着江小柔的手出去看龙灯和烟花,看在黑夜里呼啸而过的火车。林哲妈妈见江小柔穿着高跟鞋,就建议林哲背江小柔。江小柔不好意思地拒绝了,心里却很温暖幸福。那天林哲妈妈高高兴兴地给江小柔包了红包,后来江小柔对林哲说她会一直把它保存着,毕竟那是林哲一家认可她的象征。
可是如今物是人非,江小柔去世已经将近四年。这个世上还有多少人记得她曾经存在过,又有多少人能记得他与她曾深深地相爱过?他知道其实他爸妈也永远不会忘记这个仅见过几面的女孩,可是他们怕林哲伤心,所以四年来他们几乎再没有提起过她。
仿佛过去的那些从没有发生过。又或者是一场梦,一场过程美丽结局悲惨的梦。
林哲上了床,一眼看见一个抱枕。抱枕上的花纹是十字绣,是相恋不久后江小柔抽空绣的,她常常因为绣得太急而扎破手指,林哲知道后很是疼惜她。林哲看着抱枕,仿佛看见了江小柔低头绣十字绣,以前他很喜欢看江小柔低头认真做事的样子,她低头吃饭、低头看书、甚至低头难过的样子都会让他心动。
林哲低下头悲伤地一笑,就关灯睡下了。梦里他看见江小柔穿着长裙赤着脚走在阳光灿烂的沙滩上,她向他这边看过来,却像没有看见他似的笑了笑、又扭过头去看海。
第二天下午三点,林哲在苏玲家楼下等她。
苏玲拎着大包小包出来,把东西放在后面,然后坐上了副驾驶。
“带这么多东西,你要去旅游啊?”林哲问道。
“给叔叔阿姨的见面礼啊……”苏玲笑着答道。
林哲也笑了笑,说:“对我爸妈来说,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见面礼。”
苏玲不好意思地笑笑,扭头看向林哲,没有发现他带笑的脸上还有一抹淡淡的悲伤。
两人很快就赶到林哲爸妈的家中,他们一起拎了礼品进屋。
林哲的爸妈看见苏玲,开心得合不拢嘴。
“爸,妈,这是苏玲。”
苏玲把礼品递给林哲爸妈,笑道:“叔叔阿姨好。”
林哲爸妈看见苏玲大方得体,不禁想到当年稚气未脱的江小柔,心中都为江小柔的死感到难过。但他们没有表现出来,毕竟他们对苏玲的印象也很好。
“来,坐,吃水果。”林哲妈妈说着,给苏玲泡了茶,苏玲恭恭敬敬地接了过去。
“小玲,你在哪儿工作呢?”林哲爸爸问道。
“我在幼儿园当老师。”
“这样很好啊,可以为以后带孩子积累经验。”
苏玲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当初没考虑到这一点……现在想来,当幼师原来还有这个好处……”
林哲的爸妈都笑了起来。
“爸,妈,我们出发去酒店吧,要是赶上下班高峰就不好了。”林哲提醒道。
林哲的爸妈就收拾了一下,四人上车赶往皇室酒店。
路上林哲妈妈问道:“小玲,你想过和我们小哲结婚吗?”
“我……”苏玲看了林哲一眼,害羞地说,“那要看林哲的意思了……”
“小哲,你看人家姑娘等着你开口呢。”林哲爸爸说道。
林哲无奈地说道:“爸,我知道了。”
林哲爸妈像是得到了儿子会立马结婚的承诺,欣慰地互相看了一眼。
苏玲也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去。
林哲无奈地摇摇头,心想:现在的家长真是这么没有耐心,知道自己的孩子谈恋爱了就恨不得他们第二天就结婚……
来到皇室酒店,服务员们把四人带到三楼大厅。林哲安排爸妈坐下等来宾,自己则来到酒店外接客人,苏玲也跟了下来。
半个多小时后,客人都到齐了,宴会开始。林哲带着苏玲坐在爸妈身边,同桌的还有林哲的叔伯姑姑们。
“小哲,这是你女朋友吧?什么时候喝你们的喜酒啊?”
“小哲,赶快定下来吧,我们盼着喝你的喜酒盼了好多年了!趁今天你爸六十大寿,你给句话,让你爸妈高兴高兴!”
林哲的长辈们纷纷对林哲说道,还不忘让林哲的爸妈加大催婚力度。
林哲实在没有做好结婚的心理准备,就对他们打太极,但他发现这些亲人远比公司的竞争对手难缠,因为亲人们的目的很单纯并且很善良——他们想喝林哲的喜酒,越早越好!
正在林哲头痛的时候,林思思跑来,扑到林哲一个伯伯的怀里撒娇。
林哲见大家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去了,就松了一口气。
没想到林思思的爷爷笑着对林哲爸爸说:“三弟,有孩子叫我爷爷了,你羡慕不羡慕啊?”
林哲差点把橙汁喷出来。
林思思看见苏玲,舍弃了爷爷跑过来,乖巧地叫了声“小苏老师”。
林哲的长辈们见状,纷纷笑着对苏玲说:“你和我们林家真是有缘啊!姑娘,要把握住缘分啊!”
说得苏玲也差点把橙汁喷出来。
林哲与苏玲都低下头,一言不发地忍受着“狂风暴雨”。过了好久长辈们的话题才转移到林哲爸爸身上,两人暗暗松了一口气。
寿宴持续了将近两个小时才结束,来宾们与林哲一家告别后纷纷离场,走前还不忘提醒林哲赶紧请他们喝结婚喜酒。
林哲虽然因为被催婚而产生了心理压力,但是他好久没有这样尽情地与家人团聚,就不由感叹道:“如果一大家子能经常聚在一起吃吃饭聊聊天该多好。”
苏玲也叹道:“生活在这样的大家庭里一定很幸福吧。”她想起了自己的家庭,不禁暗暗难过,母亲被父亲杀死,父亲判处死刑,而她为了不让外人知道自己是杀人犯的女儿,就主动与寥寥无几的亲戚断绝了关系,甚至不敢与任何人走得太近。如果不是因为遇到林哲,她以为她要永远孤单下去了。
林哲察觉到苏玲的悲伤,想起了苏玲对他编造的身世,有些同情地说:“总有一天,你会进入一个完整的大家庭中。”
苏玲点点头,悄悄拉住林哲的手,与林哲跟在他爸妈身后一起离开了皇室酒店。
把苏玲送回家后,林哲爸爸说:“小哲,刚刚大人们的话你都听进去了吗?”
林哲不说话。
“你是不是心里还惦记着小柔?”
“爸,我确实没有忘记小柔,但我也不会对不起苏玲。爸、妈,以后你们千万不要在苏玲面前提起小柔,我不想苏玲伤心,也不想苏玲对小柔有什么不好的想法。”
“我们不会提起小柔的。”林哲妈妈说,“结婚的事希望你们能快点定下来,结婚后有人照顾你我们也放心些。”
“好的。”林哲点头说着,似乎看见江小柔坐在副驾驶上扭头看着他,她的眼神既欣慰又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