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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窝里反

终于,男孩拨开凝结的层层血冰,见到了他母亲的尸体。他母亲的脸已经毫无血色,像雪一样苍白,但她胸口却是一片血红,原本被他父亲刺穿的胸口已经被凝固的血块填满。

男孩来不及感伤,背起母亲的尸体便准备往山下走。在此之前,他回身看了看断崖的方向,那里有他最不愿看到的景象,一切恢复了正常:没有响声,没有雪花乱舞,一切都那么井然有序。雪继续下着,仿佛一切都没有发生,天地此刻变得极其安静。

男孩极力控制自己的呼吸,但依然气喘吁吁,此时他能感受到心脏在剧烈的跳动着。他满怀期待地看向断崖方向,希望那边还能发生一点动静,那样至少能证明他的父亲还活着。他心里早已预料到了结果,依然在焦急的等待着。泪水混合着汗水从他脸颊流下,啪地一声落在雪地上。

男孩的身体像被电击了一样,父亲的话再次回响在耳边。他回过神来,赶忙背着母亲往山下跑,但是他时时刻刻都在想着断崖上的情景。

不过,断崖边的打斗并没有像男孩心里想的那样结束,而是陷入了僵局。这两个师兄弟正在断崖边比拼内力,而且到了白热化的阶段,谁先撤谁就会先掉下悬崖。显然,其余八个人也注意到了这点,于是便一齐冲了上来,想结束这场战斗。

阴图面具男子得意地微微一笑:“结束了,师哥!”

但男孩的父亲透过八个人面具下的眼神,以及他们的招式动作,迅速判断出这八个人的目标是......

如阴图面具男子所料,八把刀瞬间刺穿了男孩父亲的身体。而出乎阴图面具男子意料之外的是,他的师哥在八个人攻过来的瞬间,收回内力,左手钳住他的右肘,把他拉了过去,同时,自己箭步上前用身体为他挡下了八把利刀。

阴图面具男子绝对没有想到那八个人会对他痛下杀手,更没有想到原本要以命相搏的师哥会舍身救自己。还没等他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那八个人一齐挥刀,他师哥的身体就在他眼前被砍成数块,四散飞去。

“师哥——!”

阴图面具男子大喊了一声,便跌入了断崖。他不断地下落着,速度越来越快,不过更快的是他回忆的速度。他脑海中不断闪现着五年前他挽留师哥而被拒绝的情景,当时他对他拔刀相向,现在想来着实后悔。紧接着,他又想到二十年前和师哥一起在师父手下练武的情景,那时他的师哥总是耐心地教导他。一次,他不解地问他的师兄:

“师兄,那么多师兄弟,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他的师兄抬起头看看天,想了想说:

“因为师兄弟也是兄弟啊。”

想到这里,阴图面具男子闭上双眼,带着悔恨以及自责一直向悬崖下坠落,最终消失在大雪纷飞中。

断崖上,带着八卦面具的八个人很显然也没预料到现在的情况,聚在一起讨论下一步的计划。

带着乾卦面具的人很显然是这次行动真正的指挥者,他以略带命令的口吻说道:

“坎、离、艮、兑四位,你们带着杨连的尸体回京复命。其余的几位和我下山去找‘阴’。”

“如果曹正淳问起‘阴’,我们要怎么回复?”带坎卦面具的人问,“是死了还是生死不明?”

乾卦略一思忖,说道:“就说他与杨连苦战,不幸坠入悬崖,生死不明。”

带坤卦面具的人走到断崖边,向下看了看。悬崖下雪花飞舞,看不出山谷的深浅。他不无调侃的说道:“为何我总感觉他死不了呢?不要忘记,他可是杨连的师弟。”

“坤卦”的这句话正戳中了“乾卦”的忧虑。

“你们四人速回京复命,先安抚住曹正淳。至于‘阴’,就交给我们了。”

坎、离、艮、兑四位得令了,用黑布收起男孩父亲的头颅,便回京向东厂厂公曹正淳复命。而乾、坤、震、巽四位,则立刻顺旁边的小道下山继续追杀‘阴’。

当乾、坤、震、巽四位到达悬崖下面时,雪便停了。太阳已经升到半空,但依旧苍白无力,好像太阳上也下了雪。

乾、坤、震、巽四位在崖底四处搜寻‘阴’,但往往你越担心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乾、坤、震、巽四位找到最后,只发现雪地上留下了很深的人形凹痕,在凹痕旁边有一串歪歪扭扭的脚印延伸到丛林深处。

乾卦仔细勘察了雪地上的脚印,然后说道:

“脚印上有血迹,想必应该走的不远。我们追。”

这个被他们称为“阴”的男子,应该感谢这场大雪,如果不是落在厚厚的雪地上,他可能真的会粉身碎骨。不过在他和他师哥打斗时,不仅耗费了许多体力,而且也受了伤。虽然托大雪的福,坠入悬崖时没有当场死亡,但还是使得自己身负重伤。

乾、坤、震、巽四位正沿着阴留下的脚印和血迹追踪阴。

此时,阴正靠在树上休息,他注意到大雪已经停了,他必须赶快找到一个藏身之所。他环顾四周,在丛林中找到好几处可以藏身的地方。但当他看到自己在雪地上留下的脚印和血迹时,他知道任何藏身之所都无法藏身。大雪在他坠入悬崖时救了他,但此时也成了他死亡的导火线。想到这里,他更加焦虑起来,没有办法,他只能加快了脚步,尽量把这根导火线拉长,期待奇迹的发生。

他想不明白,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这一切都太过巧合,自己找了师哥五年,原本以为是自己努力的结果,但其中的蹊跷,现在才慢慢浮现在他的脑海。只是太过模糊,使他看不清真相。而且他也不明白这八个人为什么要背叛自己,而且是在这种时候。

他越想越感觉吃力,大脑开始变得昏昏沉沉。刚刚落地时对头部撞击的后果开始显现出来,再加上他已经受到重伤,却依然强行前进,致使大脑越来越迷糊,眼睛也开始出现了重影,周围的一切变得越来越模糊。他使劲地摇头,想把这种昏昏迷迷的感觉从脑海中摇出去。

这种努力似乎有一点效果,虽然眼前的一切还是有点模糊,但他至少能判断出事物大概的形状。他继续向前走,即使步子越来越乱,喘气声也越来越急促,不过他依然一直向前。他不断地告诉自己:

“绝对不可以死在这里!绝对不可以!”

心里这样想着,眼泪却止不住地流下来。他想,今天的一切,都是他的错。他必须查明一切,否则,师兄就白死了。

他继续向前走,突然耳边传来流水的声音。他循着水声继续向前,终于看到一条河拦在了他的前面。他目测了一下,这条河至少有十几米宽。如果是以往的自己,这条河自然不在话下,可是此刻他身负重伤,连走路都很困难。

“师哥说过,越艰难的环境,越需要冷静。”他嘴里念叨着他师哥曾经教导他的话,“冷静!冷静!”

不久之后,乾、坤、震、巽四位沿着阴留下的脚印来到了离河不远的地方。他们发现这里的脚印错综复杂,往四面八方都有。

“想必他在这里徘徊了很久。”巽卦分析道。

“这就说明,我们离他不远了。”坤卦回答说。

与其他两人分析推理不同,震卦看脚印,更像是在欣赏一幅艺术品。他啧啧称叹,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

“猎物临死的挣扎总是如此美妙。”

而乾卦则显得有些不耐烦,在他的计划里,此时此刻他们应该已经提着杨连和阴的头颅,回京复命,而不是在这种鬼天气里追杀阴。于是便催促其他人赶快前进。

而震卦似乎没有听到乾卦下达的命令,看着远方,独自笑了起来,接着巽卦笑了,坤卦也笑了。

“猎物是逃不出猎人手掌的。”

乾卦顺着其他三人共同的视线看去,不远处的河上正漂着阴的尸体。

震卦一看到河上飘着阴的尸体,立刻飞身过去,其他人紧随其后。

“估计他已经是个死人了。这下我们可以回去交差了。”

四人来到河边。震卦随手捡起地上的小石头,把它系在随身随身带着的金属线上,接着往河里一扔,恰好扔在了阴的尸体团团圈住。他一边把尸体往岸边拉捞,一边回身和其余三个人聊回京大吃大喝的事,丝毫没把注意力放在阴的尸体上。其余三人对他的谈话丝毫不敢兴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不过,震卦却越说越起劲,十分享受一个人发言的快感,连三个人离开都没注意到,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臆想中,口水都不自禁地流了下来。

当三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传到震卦耳朵时,震卦才从自己的臆想中回到现实。此时,另外三人已经走了有一段距离了。

“哎,你们怎么走啦?尸体还要不要啦?”

震卦大声喊着,但那三个人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

“你们不要,功劳都是我的。”

话音刚落,震卦便转而发现自己捞的根本不是阴的尸体,只是一根木头上放着他的衣物和阴面具,那个阴面具已经从木头上滑下来,漂在水面上。

“其实,捞个面具也不错啊!”震卦说着便猛地一拉,收回金属线,又随手一甩,稳稳当当地把阴面具收了回来。不再去管那根木头的事了。

他把阴面具放在自己震卦面具的前面,左右看了看,这时他才发现其他几个人已经走的没影儿了,便急忙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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