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草屋的火势越烧越大,周围的雾气被染上朝霞般的红色。
女子在心里默默说道:“连哥,这是我能为你做的最后一件事了。”
但他内心的想法似乎已经被带阴图面具的男子识破。男子依然微笑着对女子说:
“我了解我师哥,他一定会来的。”
这句话正说中了女子也明白,丈夫一定会来。只是,她更希望能通过这种玉石俱焚的方式让丈夫明白自己的心意——千万别来。
突然,轰的一声,女子身边最先燃烧的那根梁柱应声倒地,屋顶随之倾斜,随时都有可能塌下来。但屋内的人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也没有任何扑灭火势的举动,任凭大火吞噬着这间茅草屋。
阴图面具男子轻轻推开桌旁的凳子,缓缓地坐下来,随手拿过桌上的茶壶泡起茶来,一切都显得那么悠然自得,仿佛他能透过火势感受到山间吹来的清风,完全沉浸在广阔的山林之中。
“上次我没有抓住你们,”他顿了一下,眼睛直视着女子,然后继续他笑里藏刀的话,那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
——“这一次,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逃!”
阴图面具男子的话刚说完,屋顶便传来了洪亮的声音——
“谁说要逃了?!”
紧接着,爆炸般的声音便轰然而至。瞬间,草屋从当中炸开,茅草、木头夹杂着火星四散飞去。甚至空气中的浓雾都被冲击开,形成一个完美半球,下面的人全被笼罩在半球里。
由于雾气散开,半球内的局势显得格外的清澈明朗。
女子丈夫的这次偷袭式地攻击,除了对房子造成毁灭性的破坏之外,并没有伤到任何人。
本来男子打算攻击坐在椅子上的带阴图面具的男子,但男子在这场爆炸般的攻击后,依然稳稳地坐在椅子上。只不过,与刚才相比,他的椅子后退了几步。
见此情形,男子缓缓起身,好准备下一次进攻。与此同时,阴图面具男子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师哥,你的武功好像变弱了。”
阴图面具男子刚说完这句话,他刚才坐的板凳就碎了一地。本来,他想嘲讽一下他的师哥,现在却被自己的话逼入尴尬的境地。阴图面具男子尴尬的表情全都被挡在里面具之下,而他师哥吃惊的表情却显露无疑,但随即,他师哥的表情变得更复杂。在场的人,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理解这种表情,除了带阴图面具的男子。这种神情里包含着对往事的理解和惋惜,这是只有他们两师兄弟才知道的事。
两人都尽力克制住自己对往事的回忆,因为,两人都知道,此时此刻,对方不是自己的师兄,也不是自己的兄弟,而是要杀死的敌人。
短暂的沉默之后,阴图男子的师哥,也就是女子的丈夫,开口打破了沉默。
“没想到,最终你还是成了‘阴’。”
阴图面具男子一边走向男子,一边说:“我本以为师哥可以成为‘阳’,但没有想到,师哥会背叛。更没有想到,你会投靠魏忠贤那条阉狗。”
“不准你这么说他!”女子此时突然变得很激动。
“哎呀,看样子说道某人的痛处了,”白袍男子把视线转向了女子身上,“过去的五年里,我一直想不明白一件事,今天终于明白了。”
话音刚落,阴图面具男子便冲向女子,其他的八人紧跟而上,身后溅起的白色雪花夹杂着残留红色火星的木屑,一起冲向这对夫妇。
面对九人迅猛的攻势,女子丈夫飞身挡在女子前面,硬生生地接住了阴图面具男子的一掌。空气中的雪花都在这掌风中战栗。突然这些战栗的雪花被撕开一道道口子,八个白色的身影从中一闪而过。等男子回过神来,那名女子的脖子上已经架了一把刀。鲜血沿着刀刃慢慢地汇集到刀尖,刀上刺眼的白色寒光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夺目的红色血光。
那血慢慢的凝聚成红色珍珠,最终,刀尖无法承受这种生命的重量,那颗红色珍珠轰然坠落,在雪地上炸开,如同一朵玫瑰,但随即凋谢,化为雪地上的一个红色斑点。红色珍珠,一颗一颗的坠落,雪地上的红色斑点也越来越大,如同一朵红色玫瑰在绽放。
女子丈夫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地上盛开的玫瑰,心中难免焦虑不安。可是,他正在与白袍男子僵持着,一时脱不了身。他没有想到,五年不见,他师弟的功力已经可以和他不相伯仲了,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分身去救自己的妻子。
“师哥,放弃吧!”阴图面具男子见女子已经完全被控制住,便撤了掌,“跟我回去,曹公公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女子丈夫装作在听了师弟的话,心里重新思考了一下现在的局面。这远比他预想的要糟糕的多,他没有想到他师弟的武艺进步如此之快,或者说是自己的武艺退步了。不管原因为何,总之,他现在没有把握打赢他的师弟。
不过,更令他吃惊的是那八个穿白袍,头戴道家八卦面具的人。从刚刚八个人的动作来看,这八人都是江湖上的一流高手。更为奇怪的是,这八个人配合有度,但功夫却截然不同,显然不是同一门派。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八个人应该来自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八大门派,甚至其中有两个人来自少林和武当。
想到这儿,男子知道毫无胜算。脸上的神情不自觉地沉重了起来,手也慢慢地垂了下来。
“连哥,难道你忘了我们的约定了么?”女子大声地喊,“难道你忘了我父亲就是死在这些人手中的么?”
女子问的这些男子何曾忘记,当初女子父亲被逼上吊自杀前,曾亲自把他的女儿托付给自己。本来女子父亲可以逃脱,但最后只送他们两人离开,那时,他们就约定,此仇永不可忘。但二人那时早就预料到今日的局面,于是又曾立过第二个约定:如果哪一天,被人找到,如果能逃,就一定要逃。
对于第一个约定,两人都遵守了。而第二个约定,男子已经不准备遵守了。
缓缓地,缓缓地,男子又抬起了他的手,面对他的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