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安葬了那四只狼之后,阴和男孩没有任何停歇,马不停蹄地向山下赶。拂晓的时候,他们便到了附近去往京城的官道上。官道自古以来就是朝廷的重要通道,主要用来传递朝廷和地方之间的信息,战争时期还可以运输粮草,所以,即使在荒山僻壤之中,修建的官道也是又宽又平整。
男孩扶着阴,没有走官道的左边,也没有走官道的右边,而是走在官道的中间。这是阴的要求,男孩也没有多问,因为他根本不知道走路要走在路边。
尽管官道两旁有快要没过膝盖的积雪,但是官道上的积雪很少,不到脚踝,相比于雪,官道上更多的是冰,这些冰都是积雪被马踩踏化成水之后结成的。因此,冰上留有错综复杂的马蹄印。除了马蹄印,冰面上还留有交错相织的车辙。从这些情况来看,即使在冬天,这条官道也被经常使用。
正因为如此,阴才要求男孩走在官道中间。这些朝廷的马虽然比不了汗血宝马,但日行八百里还是可以做到的。要想拦住他们,最好还是在路中间。
不一会儿,浓雾中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阴和男孩回头,伴随着马蹄声,浓雾中一个黑色阴影飞速靠近。当那道阴影离阴与男孩不到十米的时候,速度丝毫不减,根本没有停下的意思。
“停!”阴大喝一声。
马上的男子突然听到迷雾中传来人声,立刻拉住马。伴随着一声刺破云霄的马鸣声,马的前蹄擦着阴的上衣快速跃起,紧接着,砰的一声,马的双蹄又重重砸在冰面上,冰屑四溅,直打在阴和男孩的脸上。
阴猛地向后跳了一步,才勉强躲过马落下来的前蹄。这匹马非常高大,他的鼻子离阴不不到半寸,正对着阴的脸,呼出的白雾一次又一次地呼在阴的脸上。
正如马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这两个人,男孩也正睁大眼睛打量这匹马,因为这是男孩第一次见到马。这匹马除了高大以外,浑身棕色的毛又长又密,柔顺地贴在身上,样子十分可爱。
与男孩关注点不同,阴一眼便认出了这是一匹军马!这匹马气喘吁吁,浑身冒着热气,很显然这匹马跑了一夜。马上的人身穿一身军服,威风凛凛,最引人注目的是来人身上插着的红色令旗,上面鎏金写着一个大字——“袁”!
“你们是找死么?还不快闪开!”马上送信的士兵大吼。
“抱歉!不知是位军爷,还望恕罪!”说着,阴拉着男孩退到路旁,双手作揖,样子十分恭敬。
马上的士兵斜视了他们一眼,并未多说什么,挥鞭策马,哒哒哒的马蹄声再次响起,不一会儿,人和马便消失在浓雾之中。
“那是什么?”尽管人和马已经消失在浓雾中,男孩依然伸长脖子望着。
“袁家军!”阴的声音很低沉,意味深长。
“袁家军?”男孩心中充满了疑惑,他想,听名字,袁家军应该是个军队,应该是一群人,难道动物也可以组成军队?
当他把这个疑问告诉阴的时候,阴才明白,这男孩根本什么都不懂。
“那是马。”阴哈哈大笑,爽朗的笑声给这片浓雾增添了一丝生气。
“马!”男孩复述了了一遍,算是记下了。
现在只是拂晓,明月还挂在西边,太阳还未升起,天灰灰的,有点黑。周围全是浓雾,看不清方向。阴和男孩低着头沿着官道一直向京城方向前进。错过了刚才的好马,不知道等到什么时候才能等到下一匹。
男孩扶着阴,步履蹒跚,脚基本贴着地面拖着走,沙沙作响。按这种速度,没有马,要想在元宵节前赶到京城,简直是痴人说梦。
“停下吧!”与刚才的大喝一声相比,阴现在说话有气无力,好像是蚊子在嗡嗡的叫。不过,话中依然有一种令人无法拒绝的威严。
于是,男孩和阴便坐在路边的雪地上休息。一坐下去,男孩便感觉全身湿透的衣服黏在身上,十分难受。他扭动了几下,见无法摆脱,就随它去了。不过,阴似乎毫不在乎,尽管他满脸的汗水。从一坐下来,他就闭着眼睛,保持着姿势,像雕像一样,一动不动。
“你是不是怕那个袁家军?”男孩想了很久想不明白为什么阴会给那个士兵让路,他绞尽脑子想的一个原因是阴的暗器用完了,不过这个理由立刻被男孩否掉了,因为阴还有一块令牌,可以号令众人。
“你的意思是我一个千户,会怕一个送信的小兵?”阴昂着头,想做出一种高傲的神情,但是因为他远高于男孩,抬头根本见不到男孩,无奈之下,他又低下头继续对男孩说道:“不是怕,而是敬。只是现在出现在这里,实在是太奇怪了。”
“有什么奇怪的?”
“时机太奇怪了。每年元宵节的时候,皇上都会派人去边关慰问将士,为了体恤士兵,那时的消息由皇上派的人传递即可。可今年却是袁大人的亲兵传递消息。可见这个消息有多重要。今年的元宵节太不寻常了!”
“这个袁大人是谁?很厉害么?”男孩眨着眼睛,不解地看着阴。
“就是袁崇焕,师哥最欣赏的人。”
“我父亲欣赏他?!那他一定很厉害吧!”男孩一想到父亲,语气中就充满了哀伤,以至于后面说的话好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阴不禁叹了一口气,在东厂、锦衣卫混迹多年的他,见过风风雨雨,但是朝堂之上、江湖之中,唯有师哥才是他唯一挚友。第一次他感觉到朝廷在他面前,就像是此时天上的月亮,虽然很圆很亮,但隐藏在浓雾之中,叫人看不清楚,想不明白。
所以,对男孩的解释,阴只讲了一半,剩下的一半他自己也满是疑问,因为此时的袁崇焕正被关在天牢中。
师兄被杀!八卦成员背叛东厂!袁崇焕突然来的信使!武林大会!
这些事情单个看都能理解,但放在一起,就令人匪夷所思了。左思右想,阴想到一个突破口——东厂。
师兄被杀,是东厂下的令,八卦成员背叛的也是东厂,甚至武林大会,也是由东厂举办的。这些事,幕后都有东厂的身影,除了……除了袁崇焕派来的信使。虽然这一点阴还没有想明白,但是其他几件事到了京城,到了东厂应该能够找到答案。
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断了阴的思绪。隔着重重迷雾,一辆马车飞快地驶过来。
阴站起身,男孩也跟着站起。他们去往京城的机会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