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个年轻人撸了撸袖子,绕过男孩,一步步向阴围了过去。男孩试图阻拦,身体却被达叔牢牢抓住。
“你们快别去!”
男孩挣扎着,额头上青筋隆起,神情像打了结一样,异常痛苦。阴的视线越过那五个年轻人落在男孩的脸上,他想,照此下去,男孩的伤一定会越来越重,此事必须尽快解决。五个年轻人越来越近,阴抬起手腕,这个动作虽然缓慢却自然流畅,曾经十几个江湖一流高手就是死在这招之下,其中更是包括武当的妙羽真人、少林的圆空禅师这样的传奇人物。只不过,以前用这招的时候都是阴招,现在他要正大光明地用。
阴刚抬起手腕时,男孩便认出了这一招,如果昨晚不是阴故意放过他,此时他已经是一个尸体了。
“别杀他们......”
这句话男孩说的有气无力,但意思表达的很清楚。不过在不同的人听来却有不同的意思:离得近的听清了男孩最后的“们”字,便觉得这是对他们的蔑视和挑衅,尤其是离男孩近的虎哥和穿鹿皮大衣的年轻人,更是气得把牙齿咬的咯咯响;而远一点的人没听男孩的那个“们”字,便以为这句话是对他们说的。人群里响起了议论之声,有人说这孩子是不是傻了,居然护着恶人,也有人说这孩子太善良了,连恶人也护。
离得远的一个年轻人显然没完全听到男孩的话,说道:
“放心,我们不会杀他,但一定要抓去送官。不然,方伯不是白死了。”
这句话像是对男孩所说话的注解。瞬间,在场的许多人想起老人的尸体此时此刻还在门口放着。空气中仿佛提前弥漫起尸体的腐臭味,众人身体僵硬,死亡的阴影笼罩在他们头上。这时有的人才明白,男孩的话不是对他们的蔑视与挑衅,而是发自肺腑的警告。想到这里,刚刚恨得咬牙切齿的虎哥和穿鹿皮大衣的年轻人,以一种难以被察觉的步子向后退了退,但他们脚底与地面斯斯的摩擦声,却撕碎了原本屋里对阴一边倒的愤恨,代之以恐惧。
屋里顿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之中,每个人都很小心的喘着气,深怕打扰了这份宁静。不过,那位被包围的阴也是小心地呼吸,随着每一次呼吸,他的脸色就多一分苍白。只是在屋内昏暗的环境以及他古铜色肌肤的掩饰下,没有人注意到这一点。
恐惧的阴影漂浮在每个人的脸上,最先摆脱这种阴影的是那位一直在旁指挥的达叔。他用手在脸上随意糊弄了两下,汗还没擦干,便大声的嚷道:
“怕什么?他只有一个人,把他抓起来。”
达叔的话刚说完,眼神便碰上了阴冰冷的目光,不由得心中一紧,向后退了一步。这一步远比刚刚三个年轻人退的远,声音也远比他们的大,但并无一人听到。因为,在达叔鼓足所有的勇气喊出那句话之后,周围的人为之一动,跟着喊了起来。
“抓住他!”
“为方伯报仇!”
喊声此起彼伏,壮大了众人的声势。这种熟人的声势最易影响别人的思考,也最能给人勇气。围住阴的五个年轻人觉得,再厉害残忍的杀人凶手,现在只是一个人。于是,五个人组成的包围圈变得越来越小。
自从刚刚听了男孩的话后,阴本打算不用这么残忍的招式,但那五个年轻人已经围了上来。再加上自己的伤完全没好,实在不便与别人动手。只好用残忍的招式,杀一儆百,这向来是阴的行事风格。
阴抬起手腕与肩齐平,正对着面前一个慢慢逼近的虎哥。昨晚地窖的那一幕,在男孩脑海一闪而过,他知道,即使阴深受重伤,依然有瞬杀别人的能力。男孩别过脸去,不忍看到接下来的情景。
而对于接下来发生的事,其他人则以为胜券在握,表现的相当乐观。有的人已经在小声议论抓住阴之后该怎么绑,该怎么送官。尤其是那位达叔,一面抖着腿,一面上下打量着阴,心里盘算着待会儿怎么向县官老爷请赏,抓住一个杀人犯,少说得有五两的赏银。他冒死干两个月估计也没有五两,这次算是赚大发了。想到这儿,达叔脸上不经意地嘴角上扬,露出微微一笑。
“等一下。”突然,阴开口说了话。
“你有什么话说?”达叔的话有些不耐烦,因为他刚刚正在想如何花这五两银子,就被阴给打断了。
“既然你们要抓我,最起码要知道我是谁吧。”
众人觉得阴说的有道理,尤其是那位达叔,抓了人要报官,县官老爷问起来,如果他不知道答案,也不好交差。
阴没有出手杀人这一点,已经让让男孩觉得很奇怪。而他接下的举动更是让众人更觉诡异:阴摸了摸自己的胸,然后便停了下来。接着,他低下头看了看,又回身扫视了一下屋子,最后,他转过身对众人说道:
“可以随我去后面的地窖么?”
这一串令人费解的举动,自然引起不少人的怀疑,尤其是那位大叔,他担心煮熟的鸭子飞了,自然是没有什么好脸色。他质问道:
“你又想耍什么花样?”
“一个将被你们抓住的人,能有什么花样?”
达叔注视着阴,想说些反驳的话,但一时找不出好的理由,于是准备同意,但是不等他回答,阴便转身欲走。两个年轻人上来挡在他的前面,阴用冰冷的眼神看了他们一眼,两人便缩到了一旁。
众人跟着阴来到老人的后院。男孩在人群中疑惑地看着阴,他不清楚阴到底要做什么,但对于阴没有杀人这一点,男孩已经心满意足了。
阴走到墙角木柴堆边,吱呀一声,打开地窖的门。他躬身想要走进去,突然肩上多了一只手。阴回过身,顺着那只手看去,看到那个达叔也正在看着他,眼里充满了不信任,以及一种阴无法理解的渴望。
达叔以略带命令的口吻对阴说:
“让我们先进去。”
阴便给他们让了路,表现的很顺从,这倒让达叔起了疑心。
“还是你先吧。”达叔半推着把阴推进了地窖。
地窖里十分狭小,只进得来四五个人。除了阴以外,就只有那个达叔还有三个青年人。男孩和其他人只能在上面观望。
地窖洞口围满了人,只有少数的阳光透过人群的缝隙照进地窖内,里面一片昏暗,只能看到几个人影在晃动。
突然之间,那几个人影定住一般,一动不动,紧接着便慌张地动来动去,相互推挤,然后,一个接一个地跪倒在地,在墙边的只跪了一只腿,另一只腿便跪在这只腿上。正在众人疑惑之际,地窖内响起了与跪拜姿势完全不同但整齐划一的求饶声:
“不知千户大人,多有得罪,还望千户大人饶命。”
“还望千户大人饶命。”
这是什么情况?
对于突如其来的转变,地窖外的人一脸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