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再次恢复意识时,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身体被温暖的阳光包围着,而文三、小黑、羽涵都守在一旁,他们看见我睁开眼睛,显得十分喜悦。
我向大家询问了事情经过,这才得知我已经昏迷了一天一夜,在失去知觉的那一瞬间,文三和工作人员及时赶到打开了门,立刻把我和Amy送往了医院。
我赶紧问Amy现在如何,文三让我不要担心,说Amy在别的病房,伤势并不严重,经过医院的诊疗后已无大碍,她的腿只要好好休养一阵就可以恢复。
听到Amy没事,我终于松了口气,可之前惊心动魄的经历却还历历在目,羽涵看出我心有疑惑的样子,便跟我讲述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羽涵说那张遗像中的女人,曾经是住店的客人,因为感情方面的原因,入住之后点燃了床单把自己烧死在了房间里。火灾后现场一直保留着以供警方调查,酒店也停业了好一阵子,但一开业就有楼上和楼下相邻房间的客人反应发生了灵异事件,他们迫于无奈才把上下两层都封死,还找师傅来设置了神坛。所以从楼上都是无法进入的,只留最底层储物间的门洞可以通向神坛并且一直往上。酒店的工作人员隔一阵子就会给神坛供奉一些物品以祈求平安,但发生过火灾和空置的那两层他们并不会去,也没人敢去,而遗像也许是死者家属来祭拜时偷偷上楼去挂的。
整件事情似乎都有了说法,可问起详细情况时,酒店方却有些讳莫如深。他们得知我们节目组的身份后,甚至还有些抵触,说我们的拍摄没有经过他们许可。最后酒店方同意给我们全额退款,并且承担我和Amy的医药费,但希望我们别再继续拍摄。全组人只好搬到了医院附近的酒店入住,事情也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这么看来,我遇到的灵体难道是遗像中那女人的冤魂?可我们与她无冤无仇,为什么要对我们下狠手?仅仅只是因为我们的出现打扰到对方吗?
而根据文三的推测,酒店的员工也许都未必了解全部的实情。那女人虽然是自杀,留下很重的怨气,但毕竟有神坛坐镇,按照道理灵体并不能如此猖狂,这只有一种可能,我们遇到的是超强恶灵。
所谓恶灵从字面意思解释来说,就是更为凶恶的灵体。而文三说的超级恶灵,十万个灵体中才可能出现一个,它的形成条件十分复杂,一般是受到了外界多重的刺激而凶暴化,具有更强的怨念和攻击性,它们甚至会吸收普通灵体,以此来壮大自己的力量,在某些西方文化中,称之为恶魔。
文三还分析到一个关键问题,他认为神坛的设置看似能驱邪,实际上结合这几层完全封闭的房间,也许就形成了“监狱”的作用,而神像就如同“看守”,这就意味着有人故意在其中“关押”恶灵,换个思路来说,就是在供养着恶灵。
在很多影视作品中,都出现过有人侍奉恶魔,信仰歪门邪道,从而达成目的或者获取利益的故事情节。我不知道文三说的是否正确,但是他的分析也不是没有道理,他觉得之所有衣柜中有暗道,是故意设置的出入口,为了进出时方便,并可以掩人耳目。说白了就可能是酒店某个内部人员,甚至酒店之外的人,发现了这样一个“圣地”,故意在其中养了一只恶灵。他每次来只要包下那间客房,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封闭的“监狱”内。
当然所有的说法都只是文三的猜测,并没有任何的依据,真正的实情是什么,恐怕没有机会去探究。而且这一次的拍摄,代价有些惨重,谁也不愿意再回到那个地方继续以身犯险。
我又留院观察了一天才重返岗位,而Amy则需要暂停工作,文三表示会尽快安排她回国养伤。这期间我去看望过她,两人一见面就有一种劫后余生的相依感。她责怪自己好奇心太重,不应该招呼都不打就自顾自下楼,连累我去找她。但其实我一点都不后悔,作为搭档来说,互相照顾是理所应当的,而且如果不是Amy的勇往直前,恐怕我们也无法拍摄到酒店内部隐藏的秘密。
由于这次的突发事件,青木原林海的行程不得不推迟几天,我们只有重新安排任务,进行一些采访类的拍摄。其中多数是一些自称有“阴阳眼”或者被灵异事件困扰的当地民众,过程都很平平无需赘述。只是这当中,采访到了一位自称能遇见未来的先知,她说的话让我印象深刻。
在我国的农村流传着很多奇人异术,这当中也不排除存在打着幌子招摇撞骗的江湖骗子。最典型的便是一些假冒的“大仙”,他们自称能够算命,能算出当事人过去、现在和未来。还有的自称为“神婆”,能让已故之人的魂魄上身,和来不及告别的家属见最后一面。
在很多宗教派别中,招魂揽魄,推算命理之类的法式确有存在,但江湖上那些专门以此为生的人群,其实绝大部分都没有真材实料,和真正的大师有着天壤之别。
他们采取的方式往往十分粗劣,随口嘀咕几句咒语,装神弄鬼一番便开始进入表演状态。可是很多人曾经亲眼目睹对方说出一些只有当事人才知道的讯息来,或是能模仿已故亲人的口吻说话,让人瞠目结舌。
但无论是“大仙”还是“神婆”,之所以能使人完全信服,都存在一个关键因素,就是当事人此前从未和对方有过交集。因为这个前提,才能显得对方料事如神、法力无边。否则如果是熟人,能说出点边角猛料来就再正常不过了。
那么这些“冒牌货”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呢?这当中运用到的其实是一种能分析了解他人的社交技巧,俗称读心术。
读心术其实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神秘,常见的读心术也称为冷读术,冷读术就是指在没有任何预先准备的情况下去猜中一个人的心理活动与生活状态。其中最主要的方式是通过观察所读对象的言谈举止,从而了解到他人的心理活动,甚至还能通过一些言语或者行为动作去引导对方跟着自己的模式思考。
举“大仙”的例子来说,有句古话叫相由心生,每个人的性格、脾气、爱好、近来的心情甚至健康状况等等,都可以通过面相、穿着打扮、行为体态来大致判断一二,这样就已经能够总结出大量信息,相信很多人都能做到这点。
而那些江湖骗子往往在整个过程中,通过观察当事人相互之间的行为来收集资料,或用看似不经意的闲聊旁敲侧击套取关键讯息。然后逐步说出一些对当事人的判断,这些判断用词模棱两可,说错了其实并无大碍,但说中了就会让人觉得信服。而且说得对与错能从当事人的微表情中解读出来,从而逐一获取更丰富的信息。
通过边分析、边判断、边套话,逐步进入当事人的内心深处,甚至下意识引导当事人的想法。最终当事人会觉得对方神通广大,什么都知晓。其实不过是自己太容易被看破,无意中已经透露了太多的信息罢了。
还有一种就更加简单粗暴了,叫做热读术。热读术需要提前对他人进行调查,采取暗中跟踪、观察、打听等等可事先操作的手段,在此种有准备的情况下,去分析、判断、总结他人的信息,甚至暗中引导他人往计划的方向去行事。
这种手法往往准确率很高,很容易让人上当。正常人总是善意地看待这个世界,觉得不可能有人花时间暗中研究自己甚至布局,但往往在利益面前这世界还是充满了诡诈。
我听说有些魔术表演中也会运用热读书,魔术师团队提前对即将来观看表演的部分观众做了充分的了解和准备,甚至可以直接造就一个他们能掌控的观众,通过设计一些机缘巧合让他们来到现场,当事人并不知情以为自己只是偶然来观看的普通观众,其实一切都早已在操控之中。
那些江湖骗子如果结合了冷读术和热读术两种方法施展在当事人身上,能说出一些让人信服的话来也就不足为奇了。
而我们采访到的先知,是一位年过七旬的老太太,街坊邻居都把她当作疯婆子,她自称来自未来的世界,能说出很多稀奇古怪的事情。
这当中最让人印象深刻的是她谈起未来的世界格局,说在不久的将来会爆发第三次世界大战,而且这次战争影响巨大,战后“世界警察”会分裂为多个小国,“O盟”也将完全瓦解,“战斗民族”会合并解体前所涉及的地区,伟大的“天朝”则和“战斗民族”携手成为世界最大军事、经济联盟,而“太阳帝国”则成为附属小国,他们的军国主义霸权梦想将不复存在。
这说法听起来有些夸张,但仔细分析当前的格局觉得并不是没有可能。而且在很多方面的现实情况来看,似乎都在朝着这个预言发展。我虽然是和平爱好者,并不太希望将来的某天会爆发战争,但同时我也是爱国之人,听到这般理论心里还是挺激动的。
当我们和那老妇人见面时,发现她居然会讲中文,我不知道她是否是华裔,但转念一想人家都说成为附属小国了,推广一下语言也是理所应当的。
先知身边无儿无女,只是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和她同住。而老人对我们的来访显得并不惊奇,很自然地招呼我们进屋,甚至都不问原由,直接给我们沏上茶水,这让我感到很吃惊,难道她真的是先知,早已算到我们的到来?或者是她特殊的能力名声在外,早已习惯了采访。
我们也不磨叽,直接表明了来意,老人完全以礼相待,显得很热情,还拿出了许多水果点心,似乎在招待重要的宾客。
我四下转了一圈,发现她家中干净而又简朴,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只是墙上挂着许多照片,都是她和小女孩的合照,看来关系很亲密,应该是她的孙辈。
原本在我的概念中,先知这样的人居住的地方应该神秘而诡异,家里会布置的奇形怪状,多少应该有些与众不同。可似乎想象和现实还是有所差距,我都开始怀疑消息的准确性,面前的这位老人究竟会不会也是江湖骗子呢?
“你是不是在想,我家里为什么会那么普通?我是不是骗子?”老人像是看穿了我的心思,一句话点明了我的疑惑,弄的我有些尴尬。
“没有啊,我只是在想,这些照片里都没有出现你的子女,冒昧的问一句,您穿越来多久了?小姑娘是你的孙女吗?”虽然是在回避问题,但这话也是我真实的疑问。
“我无儿无女,她是我收养的,并不是亲孙女。”老人当着女孩的面回答,似乎一点也不避讳。也许小姑娘还未懂事,不明白其中的意义。但我还是有些后悔,觉得自己的问题不太合适。
“没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以前也是孤儿,被人收养才活了下来,你不必自责。”她又看穿了我此刻的想法,难道是我太容易流露情绪了?
“叔叔,你叫什么名字?”小姑娘突然跑到我的面前,讲的也是普通话,说完还用日语介绍了自己,看来先知奶奶对她照顾的挺好,不仅养的白白胖胖,还不忘提前普及双语教育。
“我叫浩然,你可以叫我然叔叔,但我不太会日语,不知道怎么用日语介绍自己,还是你厉害。”我朝她比了个大拇指,她似乎也很得意,小孩的世界里,只要有人夸上几句,就能开心一天。
羽涵带着小姑娘去一边玩耍,我便开始了正式的采访。
“您来这个时空多久了?”我直截了当地切入问题。
“记不清了,有几年了,其实我一般不接受采访,只是看着你挺亲切的。”我其实不太爱笑,很少有人会形容我亲切。
“您是如何来到这个时空的?为什么不回去?”我接着问。
“很多事情都是注定的,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来的,但我也不必回去,在哪活着不是活着?况且在这儿我也有了寄托。”她说完看着小姑娘,虽然是收养的,眼神中却充满了爱意。
“我听过一些您的传闻,多数是关于对未来世界格局的说法,除此之外,您还能告诉我一些未来的信息吗?”这个问题很大胆,她要是能说出彩票的中奖号码,那岂不是要逆天。
“你应该去了解一些关于时空的理论,如果我在这个时空里改变了什么,未来也就会作出相应的改变,有些事情,我说了也没人会相信,而许多事情,我却不能说。”她的话听起来有些道理,我看过一些关于时空穿梭的电影,很多事的确天机不可泄露,这和文三提过的轮回因果有些类似,有了因就会影响到果。
“但如果您运用优势,可以做出很多了不起的事情,甚至获得大量财富,您就没有心动过吗?”我觉得如果我能穿越,必定会忍不住去做许多事情,至少去弥补所有的遗憾。
“为了生存,我曾经透露过一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这也使得许多人上门拜访,但我并不会告诉得太多,万事都有它的规律,其实人类的发展已经过于急躁,许多自然法则都被打破,你不知道,在未来人们花了多少精力去弥补之前犯下的错误。”这话说的没错,现在社会进步的太快,却忽视了平衡发展,各种环境问题令人担忧,也许在未来,想呼吸上一口新鲜的空气都成了奢求。
“您有遇见过其他和你一样的人吗?”我想着既然她能够穿越,也不排除有其他人的可能。曾经我就胡乱设想过一个问题,像爱因斯坦这些举世闻名的天才,发现了如此之多的科学理论,会不会是因为他们来自未来,或者说了得到了某种未来讯息的指点,才会拥有惊人的创造力。
“我不知道,也许有吧,总之我只想过好自己的生活,别的事情我并不关心。对了,一会儿可能会发生地震,虽然震级不高,但还是麻烦你带我的孙女去餐桌底下躲一会儿。”我心想日本确实是地震高发的国家,但先知也太过料事如神了吧?
我走到小姑娘面前,她正和羽涵画着画,我觉得羽涵的性格,应该挺会哄小孩的,她们似乎相处的很愉快。
“你们在画什么呀?”我想融入其中。
“在画你呀,然叔叔,姐姐只是在教我,是我自己画的哦。”小女孩儿的回答显得天真无邪,我心想她叫羽涵姐姐却叫我叔叔,我得是有多老。
可就在这时,整个屋子摇晃了起来,女孩儿的画笔在纸上颤抖出一条曲折的线条,先知预料的没错,果真发生了地震。
我赶紧牵起小女孩的手,一头钻到桌子底下,虽说震感并没有很强烈,但我在国内从来没有经历过这种场面,内心还是有些紧张。
地震持续的时间很短,屋内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起身之后我看了一眼先知,而她只是冲我点点头。
文三和小黑则在一旁目瞪口呆,所有人都心服口服。虽说地震可以提前预测,但如此准确的预见时间和强度确实让人匪夷所思。
在这之后我又问了先知一些问题,过程中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她的孙女说要把画送给我,我却在画中歪七扭八的人物旁补上了一颗蹩脚的爱心,还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你留着做纪念吧,叔叔不舍得拿走,等你将来成为画家时,给叔叔画一幅画。那个时候再对比一下,叔叔老了多少。”
我觉得这次的采访差不多完成了,一切都进行的很顺利,也是时候告辞了。
等我们准备离开时,我问了一个所有人一直好奇但先知却始终避而不谈的问题;“您能不能告诉我,您究竟是从哪一年穿越回来的?“
“很多人都想知道准确的年份,可是我从来没有回答过,但今天我愿意告诉你,我来自七十年后。”她的回答很真诚,而我却开始推算起日期。
如果从今天算起,七十年后就快接近本世纪末,那个时候我已经将近百岁,都不知道自己是否健在人世。而照这么算起来,先知现在七十多岁,她出生的日期应该比我晚二十几年,由此我又产生了一个新的问题。
“如果按照您的说法,你是从七十年后穿越而来,而你来了不过几年,那你应该出生于最近十年内。也就是说,你穿越到的年份是你的儿童时代,那么这个时空内就存在两个你,一个是我面前的你,另一个还是孩子。”这问题有些烧脑,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表达清楚,连我自己都差点绕进去。
“你说的很对,从来没有人想到过这点,你对问题思考的很深刻。”老人家居然没有被我绕晕,似乎完全明白我的逻辑。
“那你有没有尝试去寻找过,这个年代的你自己?”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问题,如果我们真的穿越到小时侯,看见了儿童时代的自己,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而如果我和自己对话,又或者直接杀了年幼时的我,那未来的我还会存在吗?
“我都说你看起来很亲切了。”先知并没有直接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喊来在一旁玩耍的孙女,用慈爱的目光看着眼前的小姑娘。
而就在一瞬间,我似乎脑洞大开,联系起所有细节,明白了问题的答案。
最后我问先知,既然经历了未来的难题,为什么不利用获取的信息去改变世界,而她只是微微一笑,说很多时候我们都想去改变,但其实更重要的是这个世界把我们改变成什么样。这话听着很具有哲理,但我并不想去深究,对于生活来说,也许未知才是最好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