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说话的是汤玉莲,她的声音如她往日对我那般温和亲切:“你什么时候离开上海?我安排一下。”
无声的沉默,恰似赵荆深在犹豫,隔了片刻,他低沉的声音响在安静的院子里:“你先走。”
“荆深,差不多就好了,不要把她逼得太绝,到底……她还怀着你的孩子!”汤玉莲劝说。
“你不用操心,我知道该怎么做。”
“乔弘言的事情交给志贤吧,我们先离开,如何?”
又是沉默,那沉默好比一把锋利的毒箭,直直刺在我身上,刺向我内心深处最柔软的位置,我缓缓移到墙边,借助墙面的力道来稳住身体。
赵荆深和汤玉莲的相处,是如此的融洽与亲和,根本不像感情不和的夫妻,我平时所看见的,都是他伪装出来的!
几分钟过去,赵荆深略带沙哑的声音传进我耳膜:“案子没有结束,我没打算离开,官官相护的事情他们不是没有做过,我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岂能掉以轻心?”
汤玉莲显得有些无奈:“荆深,你要懂得适可而止,别把自己逼得无路可退,乔漫心若是知道你刻意接近她,利用她的感情来报复她父亲,恐怕到时候,她连恨你的勇气都没有。”
沉默,沉默,无声的沉默!
赵荆深无言以对的那一刻,我像是被万箭穿心,生不如死。我多么希望他反驳,反驳他不是刻意接近我,就算是刻意接近,他承认对我的感情是真的也好,可惜,我的希望变成了绝望,他再一次把我推入万丈深渊,摔得粉身碎骨!
他刻意接近我,利用我的感情来报复我的父亲,短短的一句,推翻了曾经所有的甜言蜜语、海誓山盟,他不止对我没有感情,他还在利用我!他在利用我!利用!
原来,我还有利用的价值;原来,我还可以被利用;原来,他那么富有心计的人,还需要利用我才能达到目的;原来,我的存在,是被人拿来利用的!
我整个人犹如坠入腊月的湖水中,冷的瑟瑟发抖,胃里排山倒海一样难受,我捂着胸口一阵呕吐,可什么都没有吐出来。
哈哈哈哈哈哈哈,赵荆深,你藏的这样深,把我对你的一片情深,当做你报复的武器,是我太蠢,是我愚蠢至极,迟迟没有看透你,从一开始,我就只是你的一颗棋子,那么,酒店的相遇,是不是你刻意安排的?
喉咙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一样,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我紧紧抓住胸口的衣服,极力让自己冷静,却憋的肚子隐隐作痛,脚下的力气仿佛被抽空了一样,我顺着墙面滑到了地上!
肚子越来越痛,宝宝像是对ta父亲的行为感到特别愤怒,拼尽全力的折磨我,我想站起来,但身上没有任何力气,完全站不起来!
我用力咬住唇控制心里的情愫,眼泪却不争气的落了下来,我扬起头努力忍着,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处,眼泪汩汩而出,连绵成珠!
我从来都没有想过,我付出的一片真情会以这样的方式收尾,之前知道赵荆深有妻子时,我只是气他怨他,但从未恨过他,因为爱情是情不自禁,爱一个人没有错,所以我没有理由恨他,然而此时此刻,我恨不得一剑刺穿他的心脏,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赵荆深,既然我们无法相爱,那就相杀吧!你竟如此薄情,我又有什么可恋?一切怎样开始的,就怎样结束!
天,突然下起了毛毛细雨,夹杂着凌冽的寒风,冷得我整个人剧烈颤抖。老天爷,你也觉得我很可怜、很可笑是不是,很想嘲笑我吧,那就嘲笑吧,让你一次性笑个够,以后,可不会再有机会了!
肚子痛的我浑身无力,我拼命的要站起来,我要站起来,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个让我恶心的地方。
头发被雨水淋湿,顺着脸颊缓缓而下,让我分不清脸上那些液体是雨是泪,心,像是已经麻木了一样,不知道什么是痛,没有任何感觉。
我费尽力气从地上站起来,淋着雨一步一步往前走,尽管很艰难,可我没有放弃,以后的日子,会比现在艰难十倍百倍千倍,但我不能放弃,我要救爸爸,我要照顾妈妈,我必须勇敢站起来。
不知道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实在是没有力气,我跌倒在地上,冰冷的地面,冰冷的雨水,如狂风骤雨般猛烈的打在我身上,灌进我心里,冰冷我身体里唯一的温度,再也暖不起来!
体力无法再支撑身体,意识越来越模糊,面前好像出现了很多人,他们都在嘲笑我,笑我傻,笑我蠢,笑我没用,笑我是祸害,害了自己不说,还害了爸爸妈妈!
眼皮沉的就完全抬不起来,模模糊糊中,好像有人走近了我,那张脸的轮廓,我好似在哪儿见过,是我意识模糊出现的幻觉,还是真的有人在靠近我,我浑身乏力,无力再去想,狼狈的倒在下雨的大街上。
无尽的往事像电影播放器一样,在脑海中循环的播放,从他精心安排的第一次相遇,到最后他达到目的,一切是那么的顺其自然,自然到我从未怀疑过他,从未想过这是一场阴谋!
那张我曾经爱不释手的脸,如今变得那么狰狞,吓得我从梦中猛然惊醒,躺在医院的病床上,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转眸看了看窗外,已是黄昏,我想坐起来,可身上没有力气,全身上下像是被翻来覆去鞭打过一样,疼痛难忍。
起不来我就继续躺着,痴痴的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如今的一切已经不再是曾经的一切,乔漫心,你接受得了吗,你已经接受了吗?那个曾经视你如命、珍你如宝的男人,他是刻意接近你,利用你的感情报复你的家人,他不爱你,不爱,一点都不爱!
我的手缓缓移到肚子上,那里面有我最珍爱的宝贝,可是,我还要继续留着它吗?医生说我体虚,容易自动流产,可是经历了这么多,我自己都快要支撑不住了,宝宝还是安然无恙的呆在里面,孩子真是倔强的生物!
赵荆深,你竟对我没有感情,又何苦要让我怀上孩子,你利用了我还不够,连你自己的亲生孩子都不放过吗?男人果真是薄情,无情,绝情!
我无力再去想与他的一切,静静地躺在病床上,好起来吧,快点好起来吧,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做!
手机铃声突然响在安静的病房里,我左右看看,在床头柜上拿过手机,是宋宇承打过来的,我犹豫着按了接听键:“宇承?”
“乔乔,你怎么了,声音怎么那么无力?”
“我没事,我妈醒了吗?”
“早就醒了,一直问你去哪儿了,乔乔,你先过来,有什么事情我们再商量。”
“好,我知道了,我现在就过去。”
挂断电话,我忍着疼痛努力从病床上坐起来,坚强吧乔漫心,奋斗吧小战士!爆发吧小宇宙!
离开医院,我打车回家换了身衣服才去妈妈那儿,宋宇承正陪妈妈吃饭,见我进门,妈妈朝我伸手:“你去哪儿了?半天见不到你人影。”
我走过去坐到妈妈旁边:“我出去走了走,妈,你别担心我,我没事的。”
妈妈看着我,欲言又止,隔了片刻说:“你爸爸的事情,你知道了吧?”
我轻微点头。
宋宇承盛了饭给我:“还没吃饭吧,先吃点,别饿着肚子。”
我伸手接过来:“谢谢。”一点胃口都没有,什么都不想吃,可还是忍着难受一口一口吃起来。
“乔乔,伯父的事情,我们会都会想办法帮你,你不要着急。”宋宇承安慰我说。
“谢谢你宇承。”
“我们是朋友,说这样的话就见外了,再说了,伯父伯母平时对我也不错,我献点微薄之力是应该的,你别嫌弃我帮不上大忙才好。”
“这阵子已经够麻烦你了。”妈妈略有几分歉疚。
“伯母千万别这么说,我是医生,照顾您是我的职责,就算不照顾您,我也要照顾其他病人。”宋宇承温文尔雅,深得妈妈喜欢。
“真是个好孩子!”妈妈慈祥的笑了笑。
吃完饭,宋宇承借口有东西要给我,把我叫出了病房,问我说:“怎么样,查到什么线索了吗?”
我无奈摇头:“没有,连底案都找不到。”
底案到底是销了还是弄没了,这一点还需要查证,如果真的是销掉了,那爸爸收受贿赂这一点或许就坐实了,假若爸爸真的有犯错,受到惩罚是应该的,我并不做任何反对和维护,只是我不能接受的是,赵荆深利用我来报复爸爸,他若有证据证明爸爸收受贿赂,大可以向法院起诉,这样我能接受,我也不会怪他,更不会恨他,可他利用我,我接受不了!
“十四年前我们都只有十来岁,那个时候发生的事情,别说不会让我们知道,就算是知道了,我们也未必会记得。”
“是,我们都不记得,他却记住了一辈子。”
“乔乔,你不要灰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我们都会保护伯父的平安。”
“我知道,谢谢你宇承。”
“不要再说谢谢了,你若再这么见外,就是不把我当朋友。”宋宇承看着我,停了一停说:“乔乔,你是不是……”
他话未说完,一位护士过来叫住他,说是院长来了,让他去下办公室,他笑了笑说:“我妈来了,我先过去一下,你好好照顾伯母,别太忧心。”
我轻微点头,看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我转身回了病房,妈妈坐在病床上发呆,我看了她片刻,走过去坐到她面前,问她:“妈,爸爸是因为十四年前的案子一事被拘留,你知道十四年前是一起什么案子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