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簌俱静,似草鸣都消去,沈飞清还是定定的看着空气,继续开口,“不打算献身?”的确,方才从丞相府就存在,一直跟着他的人并不是杨嬷的儿子,而是另有其人,杨嬷儿子的出现与杀机,纯粹就是个意外。
且,若不是方才暗处这人大力将她挥退,她只怕最好的结果,就是手毁了。
可是沈飞清等了半响,也无人露面。
“哟,还挺格调,不出来拉到,姐可不爱报恩。”沈飞清突然扬起唇角,转身毫不留恋的离开。
素色衣裙终是消失在绿林清月中。
一个瘦长的身影也在月光的映衬下,轻轻的如一片羽毛似的无声无息的跟了上去。
转瞬便出了树林,感觉月光都亮了几许,晚风越过群群山岚,沈飞清心也莫名的好了几分。
沈飞清也没打算回府,穿过一条静巷子,顺手搞来一身男子衣裳便换上了。
这“顺手”的手艺,还是前世里与一个特工朋友学的,没曾想如今却真有用处。
天周国百年繁华,远处宫峨巍巍,近处车流灯明,声响不绝,酒肆热闹,店铺热络,处处彰显国泰民安,皇上圣明。
古人没有媒体,饭馆茶楼就是消息发源地,今日发生那般多事,她必须紧跟时事,却探听一番,未雨绸缪,如果在之前,她只是小计小划,想在丞相府安生立命,那现在,她知道,这想法,太单纯了,她不过一个小小庶女,想他死之人,竟然能出这般大手笔,背后一定不简单。
想必,那杨嬷的儿子本来是周氏随意布下的一颗日后对付自己的棋,没曾想被人捷足先登了。
哎,沈飞清抚抚额,她怎么这么命苦呢,果然,天要下雨,地要长草,有人不想她活,挡都挡不住。
“哎,听说了吗,今日里丞相府四小姐竟然乘上了宁世子的马车呢。”
“听说了听说了,这四小姐真是好运气,这若是旁人,别说乘坐宁世子的马车,就算是想攀一眼那马车角都不可能。”
“是啊,宁世子何尊贵人物,想来,四小姐被许老收了徒弟,所以才有此般机会,只是老天不公,让他身子……”
“哎,我听说,那丞相府四小姐本就是个克父克母的名声担着,这坐了宁世子的马车,会不会把世子给克着啊……”
“是啊,是啊……”
呀坯,我还没说他克我呢,不就坐了一下马车吗,不就是垫子软一些,有什么高大上值得羡慕成这样,还怕自己克了他。
沈飞清听着这些人道道,真想冲出去拧住他们的耳朵大声道,“那宁混蛋没病,身体好得很。”
可惜,她不能,所以只能在背后咒小人。
宁王府是世袭的异姓王府,据说,曾倾鼎财力助始祖皇帝打江山不说还出谋献策,仁爱慈善,尽得民心,宁明熙身为宁王府世子,前宁王唯一嫡子,也是唯一子嗣,能受世人这般敬仰,不止祖先庇佑,自己亦有大能大才。
宁王府世代出奇人,每一代男儿,皆是天纵奇才,无技不会,在宁王爷上一代也是子嗣繁茂的,只是,不知为何到了这一代,子嗣衰微,如今主事的就是宁明熙。
有人有事非,有权有争斗,万事有表象,只是看你看不看得透其本质罢了。
他装病于否,真病于否,和她都没有半毛钱关系。
不过,他那么大本事,想必今日丞相府发生之事,他都知晓,应该不会来找他算帐吧,她现在好歹也是许老的徒弟。
“丞相府四小姐活了这般多年,丞相府荣宠不断,我看也不像是个福薄克人的命。”突然一年轻的男子声音传入沈飞清的耳朵。
哟,熟人。
此时,沈飞清正坐在最偏的一个角落,闻言,眸光越过人群瞧向说话之人,正是李陵,他此时一介素衣儒衫,手拿书札,当真书生卷气,气质清雅。
如果没看他使剑打人的话,沈飞清大概都要觉得这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穷弱书生了。
不过嘛,说了她的好话,她还是很愉悦的。
果然 ,人群中,似乎李陵还颇得看重,那些正聊得酣畅的老儒见他到来,纷纷邀请他坐下继续讲,其他商贾之流素衣之流也对其淡淡一笑,算是打招呼。
哟,果然有其主必有其属,主子男女老少妇孺通吃,闹市小巷子皆是敬崇,其属下也颇得人心啊。
啧啧啧,这般一个人才,不简单啊,不简单,沈轻絮爱上他不知是福是祸哟。
继续又听了一会儿,除了哪个府里小妾又生了几个儿子,景小王爷又揪了哪个大臣的胡子,谁家女儿又定了哪家亲等诸如小事,便没新鲜了,看来,今日丞相府之事,许是因为皇后娘掺于其中,当真是点滴风声没透。
沈飞清瞥撇嘴,太没营养了,是以,放下一锭碎银便离开了。
刚出茶肆没走几步,便见前方五十米开外一风月楼里七八人搀着一锦衣玉袍的公子歪里歪八的走出来,老远就闻着脂粉酒气快污染到沈飞清就近的空气。
“公子,公子,小心点,我去喊轿。”声音谄媚,体态谦卑,笑容满满,精气神虚,又是这个娇声嬉笑,迎来送往之处,一看就是****一角。
沈飞清下意识拧眉,看了眼锦衣玉袍公子其人,昂首阔步便要走开,却突然听见一喝,“那个谁,过来,扶着本公子。”
叫谁,肯定不是她,沈飞清继续走。
“站住。”随着话落,几步生风,沈飞清便见一名不过十三四岁的男孩站到她面前,一幅居高临下之态,“站住,我家公子叫你,你怎么还走。”
“啊?”沈飞清装作不知,忙谦礼一笑,粗着嗓子道,“不好意思,在下不知你家公子叫我,不知唤在下何事?”她当然不怕别人认出她来,她现在可是男装男声。
“废什么话,能扶我家公子是你的福气,快点。”那人上下鄙夷的扫了眼沈飞清一眼,一脸傲气的说了话,便跑开了去。
沈飞清无语抚额,她今夜是撞了哪家霉神,那么多人扶还不够,还要拉他一个过去扶着,早知道她就顺手一套上档次点的衣裳,不这么默默无闻了。
想是这般想,可事已至此,未免多生事端,沈飞清还是满脸堆笑的走了过去,“公子好。”
公子已经醉得不醒人事,这下连睁眼看沈飞清的力气都没有,只是随意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