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飞清看着景靖。
深紫锦袍,鎏金印花,金边暗纹,信步走过来,眉眼唇角皆是极具轻扬的笑意。
一切,皆如往常。
而景靖此刻声音不大,可是却足够宫门口这么多躬亲命妇小姐听到。
昨日的事在京城里多么轰动,她沈飞清一跃成默默无闻成了众所周知,各种好的坏的声名往她身上扣,看这些人倾刻间望过来的眼神就知道。
景靖昨天的相帮与威胁,如今还清晰的闪现在沈飞清脑里,她知道今日会遇见景靖,还以为,他多少会有所顾忌,却没曾想,他就这般不顾不忌的和她打招呼,还是如此亲呢的称呼。
就像那日入阵之事后,他全然当没发生过般,就算她听宁明熙所说,景靖应该会以为她压根不记得阵中之事,但是他也太从容了些。
而此刻,经历过昨日之事,他依然如此,看来,她对景靖当真要从新定论了。
“飞清见过景小王爷。”对方不在意,沈飞清自然也不能翻脸,恭恭敬敬盈盈一礼。
“清清儿……”景靖的声音里带着幽怨,“咱们什么关系,你这般多礼,会让我伤心的。”
“飞清身份低微,见着景小王爷是该行礼的。”沈飞清不动声然。
景靖闻言,这下虽然面上在笑,眸光却深凝一瞬,随后站在沈飞清面前,声音压得极低,“清清儿,难道你我就得如此?”
“景小王爷说什么,飞清不懂。”沈飞清笑盈盈装傻。
在外人眼里很好的塑造了一个与景小王爷保持着谨然距离的小姐风范,一旁看过来的目光,有的瞧着没劲,也已经移开了去。
“清清儿,我昨日到底不是也没当真逼迫你。”景靖继续压低声音。
沈飞清浅笑,“时辰将晚,景小王爷难道不进宫给皇后请安吗?”
“呵……”见沈飞清如此态度,景靖突然冷笑一声,“你当真从此就与我这般生疏。”
“你是小王爷,皇亲贵胄,飞清不过是小小庶女,何谈来生疏,小王爷说笑了。”一句话,三打太极,四拔千斤,面子里子端得四稳八平,却让景靖的面色随即一沉,“清清儿。”
“小王爷有何吩咐?”
“你就当真觉得他好?”景靖轻扬的声音中终是含了沉郁。
沈飞清不解,“飞清不懂小王爷的意思。”
“他不过是你受了一点伤,你就对他剖心了,认真了,你又可知他当真心思如此简单?”
沈飞清不解,“景小王爷说糊话了。”
景靖却上前一步,“我昨日若真是要逼你,不早就告诉皇上我已经给了你定情信物,那不是铁板钉钉吗?”
玉佩?沈飞清突然想起来,那块玉佩早就被宁明熙拿去了。
沈飞清这才抬起头,看着影靖,看着阳光倾洒下,他英俊流离的五官,以及沉黑而情绪浓深的瞳眸,“那小王爷现在是来告诉我你昨日在救我?”
景靖语声一噎,看着沈飞清清清淡淡的面色,心头莫生烦躁。
此时小环与明香早下了马车,本想奔过来,但是看着小姐和景小王爷说着话儿,而周围的目光又都望向此,脚步生生凝在几步之远,而再远一点,二姨娘周氏等人也早下了马车看着这边。
周氏倒是无所谓,只要无伤大雅就行,她现在全部心思,都是一会进宫,如何让沈冰心露脸。
半响,沈飞清开口,“小王爷没什么,那我便先离开……”
“咦?”沈飞清刚要告辞,却见景靖的目光落在她的身后,面色吃疑,难道他发现马车内有异,当下心头一惊,他可不能让人知道宁明熙在马车里。
再顺着宁明熙的目光,竟然发现,他是在看着那驾马车的车夫。
“景靖我说你磨磨蹭蹭,还不进宫,不怕太后念叨你。”景靖刚上前一步,一旁年之正便跑了过来。
景靖没好气的白他一眼,“滚一边去,我有正事要办。”
“什么正事,不就是丞相府的四小姐,咦……”年之正顺着景靖的目光看着那个车夫,突然面色惊疑大变,“你不会告诉我你爱屋及屋,连四小姐的车夫也看上了。”
“滚,年之正你再说一句,我打你。”景靖说话间一拳给年之正罩去,幸亏年之正闪得快, 不过,任他那常年浸泡在女人堆里的身板,也只是刚好的躲过而已,差点摔倒。
沈飞清淡淡看一眼年之正一幅有好事瞧的模样,便移开了目光,她对此人没好感。
“我怎么觉着这车夫有些奇怪。”景靖撵开年之正,目光定定的看着明一所假扮的车夫。
“车夫”被景清这般一瞧,当即吓得一个抖颤,忙从马车上滑下来,“景小王爷有何吩咐?”
“景靖你看你一瞧,把人家都吓着了。”年之正一旁呵呵笑。
沈飞清心拧紧了,却没答话,她知道,景靖并不简单,或许,他怀疑这车夫,又或许,他是在试探她,但是不管如何,只要她此时开口,那这“车夫”铁定完蛋。
在这京城里,下人顶撞主子,或者说错话,对方又是小王爷,随便一声令下,被人所杀,都是可能的。
沈飞清心下又想到马车内的宁明熙,若是景靖去撩车帘,那……
“你姓什名谁,哪里人氏?”景靖倒也没看沈飞清,反而在那跪着的车夫面前三步之处站定,细细凝问。
那车夫被景靖这一看,吓得瞳孔睁大,支支吾吾,“小的,小的……”
“一个奴才而已,景小王爷何必如此劳心费神。”正在这时,一道温致的声音传来,如其人般,尊华玉朗。
景靖睨一上闵流月,“怎么,闵流月你想替这车夫求情?”
正走过来的闵流月闻言一怔,面上笑意不散,温文尔礼,“如果你这般说,也可以算是吧,如此大庭广众之下,你得不到四小姐好,拿人车夫撒气,倒也不太像你素日的作风。”
“哦?”景靖眉目一挑,“那我素日是什么作风?”
“景靖,若想得人心,必先为其想。”闵流月走近景靖,低声一语,然后眸光对着四方一瞧,“你觉着如此公然阻拦,四小姐就会相与你。”话声一落,轻轻一笑,人便朝宫门口走去。
步步生花,引来无数女子红粉折腰。
而景靖在那里站着,看了眼车夫,又看了眼沈飞清,眸光轻晃片刻,这才抬脚也朝宫门口走去。
见没好戏看了,年之正提提身,拍拍腰,也悻悻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