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时分,我看看天边几颗寥落的不甚明亮的星星,觉得这是一个适合夜探莫府的夜晚。于是乎我瞒着苏落几人独自出了苏府。虽然我觉得苏落的话有道理,但即便是出于恩情,我也想看一看知秋的伤势。
莫府的守卫与前些日子比起来真是松的很,偶尔一个守夜的还是哈欠连天。看来莫府这些日子清净了不少。前些日子探得的莫府布局早被我忘了个一干二净,只是依稀记得知秋是住在后院的。于是我只得隐了身从后院的房间一个接一个的摸黑找起。
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像是主子住的厢房,我叹了一口气,找个人都这么难。之前我误入了一间柴房,也是在进去之后我才知道那是柴房的。我刚穿墙而进便看见一对光着的鸳鸯正在一张破床上行那云雨之事,我老脸一红还差点弄出什么动静来,好在我心性还算坚定这才没弄出什么动静,不然耽误了人做正经事多不好。昔日在话本子上看到凡是大户人家里必有一个小厮和一个丫鬟背地里勾搭暗通款曲的,被人发现了以后女的浸猪笼男的被活活打死。我在心里感叹一句:看来情之一字真是会害死人的!
我往眼前这间厢房的里间走去,看见一女子盖了床薄锦被侧躺在床上脸朝向里侧,虽看不清样貌但肯定不会是知秋。我正准备退出去却听见一声奶声奶气的童声:“娘,眼疼…”
我回头看见背对着我的女子起身拍着一个孩童轻声哄道:“情儿乖,不痛…”
房间里点着一盏不甚明亮却足够我看清二人容貌的油灯,那喊痛的不是知秋是谁?而那正安抚着知秋的却是几年前在正虚道观与我有过一面之缘的玉容。
此时的玉容早已没了昔日的飞扬跋扈,眉宇间尽是为娘般的慈祥。原来时间真的可以改变一个人。
玉容的视线穿过我对着外间喊道:“遥儿!”
只听得外间有人应了一声。没一会儿遥儿边穿衣服边走了进来道:“夫人有什么吩咐?”
玉容轻声道:“你去备些干净的热水和毛巾,我给小公子擦擦脸上的汗。”
遥儿应着便急匆匆的出去了。
我走到床前坐在玉容的对面看着床上的知秋,小孩子眼睛一蒙灵气就去了大半。小知秋用着奶声奶气的声音一个劲的喊疼,听的我心里也是一颤一颤的。一个没忍住我便把知秋眼睛上的疼痛渡到了我自己的身上。这种暗中取巧的法子是违反天理循环的,所以被施术人的痛苦必须双倍注在施术人的身上,被施术人才不会遭反噬。
看着渐渐安静的知秋,我扶着眼睛走了出去。因着知秋伤的是眼睛的缘故,这疼痛也自然加在了我的眼睛上。趁着眼睛还能视物我慌忙逃出了莫府,似乎还引起了莫府守卫的注意。我只听到似乎有人在我后面喊:“来人啊!有贼!”
由于眼睛正承着知秋的眼睛的伤害便有些看不清方向,只得择了个与莫府守卫声音相反的一个方向逃走。模糊中似乎一个人影挡在我面前,我以为是莫府的守卫便欲折回逃时的路。却被人影拦腰带离了地面。
耳边的风呼啸而过,面上的风也很是凛冽只吹的眼疼:“你是谁?”
能明显感觉到人影的动作滞了一滞复又疾速行驶,拦在腰身的手似乎又紧了些:“你是真不认识我还是故意装作不认识我?”
我呼吸略微滞了一下道:“我是真不认识你。”
人影继续道:“在鬼界,是我冤枉了你!我向你道歉!”
知秋的眼伤真疼啊…疼的我似乎流了滴眼泪。
抬手用指尖抹了泪道:“殿下说哪里话,是白苏福薄命里该有此一劫。还请殿下放下白苏,毕竟男女授受不亲!”
暮歌的手紧了两下终归还是松了:“到苏府了。”
我没理暮歌估算了下门的位置和我房间的位置,便大踏步的向前走去。看样子暮歌并没有看出我眼睛不方便的事,我当然也不愿意在他面前示弱。
只是没了眼睛方向感似乎就差了许多,平日里我明明记得就是这样走的,今日走来却是撞到了院子里唯一的一棵木犀树。
咚的一声在这寂静的夜里显得特别突兀,我装作不经意的揉了下额角骂了声:“不长眼的树,改明儿就挖了你!”
我估计着树的粗细往左跨了一步,这一步必定不会再撞上这不长眼的树了。
咚!似乎还是撞上了什么?只是这一下不复刚刚那一声的响亮,而这次撞的东西似乎有些软。我睁大眼睛也只看得见面前挡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却看不清是什么,不得已我只好伸出手去摸,摸到了比较光滑的锦缎,这种锦缎较之人间的云锦更为光滑细腻乃是产自天界织女之手的天瑶锦,而我所认识的人中也就只有暮歌才穿得起这种料子的锦衣。
我放下手极为客气的道:“殿下请让开!”
暮歌似乎并没有让开反而伸手抚上我的眼睛,若不是我此时看什么都看不大清楚又怎会让他占了便宜。
“你眼睛怎么了?”
我退后一步道:“小毛病,不劳殿下挂心!”
“小毛病?”
“嗯!”
暮歌上前一步,我几乎可以感受到他的呼吸。这距离太近了,我又退了几步。
“你去莫府做什么?”
“与殿下无关!”
“你倒是很长脾气?”
暮歌似乎又靠近了,我只得又往后退去。直到又听见咚了一声,我心里咯噔一下:退到墙边了。
“你头倒是结实的很!”
“与其说头结实倒不如说脖子结实,本来要实打实被断头台的大刀砍一下的脖子却硬生生从大刀下逃了出来。”我仰了头道:“殿下说是不是?”
“白苏,对不起…”
嗅到院子里木犀花的香味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就流出泪来:“道歉?道歉有用么?若是我没从八寒地狱逃出来,现在你就得对着我的墓碑说对不起了…”有泪顺着嘴角流进了嘴里苦苦的:“不对,你连道歉都不用说了,因为我连个墓碑都没有,等待我的只能是飞灰湮灭,最后会连一丝存在过的痕迹都没!”
“白苏…”有指尖凉凉的拂过脸庞,我知道那是暮歌的。但是我却无法避过,因为肩部的印记处似乎又烧了起来,一丝灼热感蔓延过全身,最后一丝清明也渐渐湮灭在混沌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