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纳阿芳是广东人。俗话说天不怕地不怕,就怕广东人说官话。虽然阿芳的普通话在广东人中算是出类拨萃的一个,但有时也不免露了广东人的马脚。有一次和她一起出去公干,她要下车,对司机说:“老金司机,你慢慢死,我要下车了。”我和老金司机一时听不明白,想了半天,才明白,原来“慢慢死”就是“慢慢驶”,但老金司机回过神的时候,已经开过她要下车的地方,于是我们让她下车慢慢走回头,作为她要老金司机“慢慢死”的惩罚。
虽然阿芳的普通话经常会闹一些笑话,但是她却是一个有十年历史的合唱团的成员,那个合唱团是民间的,小有名气,去过欧州、香港、澳门、台湾等地演出。因为阿芳的关系,我得以经常观看她们的排练和演出,知道他们唱歌用的全是普通话,阿芳唱女中音,在台上穿着洁白的长裙,嘴巴张成O形,唱得很投入,我在她唱歌的时候,没有找到她的笑料,这让我有点气馁。我又不甘心地去笑话她:“那些说话结巴的人,唱起歌来可顺溜了,看你也差不多。平时普通话说不好,唱起来没有问题哦。”她总是笑嘻嘻地面对我的取笑,不以为忤。
我很佩服有毅力有恒心持之以恒地做一件事情的人,比如阿芳。那个合唱团,是没有工资发给他们的,也就是说,任何活动是义务的,合唱团出外演出,包括出国演出,偶尔会有些赞助款,但是不敷使用,团员们必须自己补齐这些费用。这对阿芳来说是一笔不菲的费用,平时她十分节俭,但对于她的合唱事业,却是一如既往地热爱,她经常对我感激地谈起帮助她们合唱团的人。
在一个大雨滂沱的晚上,我接到她的电话,她希望我派部面包车,因为他们合唱团的成员在去某学校排练时让雨阻了,她希望我能帮助一下他们。她知道我在公司里有调派司机和车辆的权力,但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让司机出车,而且为的是私事,有违纪嫌疑。我和她说,要她和我合作一下,叫她十分钟之后再电话我。我先电了司机,说有份合同要马上送去某处,在半路上接到阿芳的电话,于是我可以对司机说:“你把我放下,去帮忙车一下阿芳他们。”司机觉得等我也是等,便答应了。
后来,我经常假公济“她”一下,我和阿芳成了比较亲密的朋友。她认为我帮助了合唱团很多,在我,不过是做顺水人情而己。而她,却在为一个毫无经济利益可得的实体做义工,就为了她热爱的歌唱,为了投入地把嘴巴张成O形。我似乎从来没有为什么东西投入过,其实,我很羡慕她。
阿芳她总是穿着俭朴的衣服,二十七岁她的头发已经白了,合唱团的一个男孩子娶了她,她有了孩子,不能染发,戴了假发套。不久,做了妈妈,自己一个人带孩子,在办公室里,她不再和我谈合唱团,谈的是孩子。而她的先生,一如继往地在台上唱歌,唱的是男中音。在合唱团成立庆典的晚会上,她去参加了,笑容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