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见小姐没有?”
“回大人,小的没有看见。”
这丫头,去哪儿了?放着一堆书不看,难道跑出去玩了?卢敏之皱着眉头,又拉过一个婢女问道:“见着小姐没有?”
婢女摇摇头,欠身道:“回大人,奴婢没有看见。”
卢敏之心头立时窜起一股火来,阴鹜着一张脸,立在小道儿上四处搜寻。忽然间,他眼角扫到一青一白两道身影,正搀扶着往这边走来,抬脚迎了上去,问道:“文姑娘,白阁主,可有看见小女的踪影?”
文舒摇摇头,奇怪地问道:“婉儿小姐不在府里吗?”
卢敏之皱紧眉头,摇头道:“这丫头,给她找了先生念书,居然不见人影了!”
她年纪渐长,嫁人也就是近几年的事儿。可她自幼丧母,许多女儿家该懂的事情都不晓得,性子又任性骄纵些,一直以来都不耐烦读书,拖到现在也是大字不识几个,真真愁坏了他!他上午刚请了先生和婆子,想让两人细细教她两年,可没想到两人刚来,她就不见了踪影!
卢敏之心中不悦,暗道今后万万不能再纵容她,一定要教会她懂事方可!他左右环视一周,又道:“陆公子呢?没跟你们在一起?”
文舒挑挑眉毛,恍觉陆仲轩今天居然没在他们眼前晃悠,诧道:“真奇怪,婉儿小姐找不见人影,我师兄也不见了。”
巧合?卢敏之眼角一跳,神色瞬间转冷:不,绝对不是巧合!陆仲轩这家伙,把他女儿带到哪里去了?他心中怒意升腾,面上却渐缓,抬脚朝陆仲轩的卧室走去:“走,我们去陆公子那里看看。”
“婉儿平日很少出来吗?”
“嗯?”少女只顾低头瞧着手中色彩缤纷的小玩意儿,随口道:“是呀,爹不喜欢我乱跑。”
陆仲轩偏头打量着她的侧脸,见她嘴角的笑意真实而欢快,忍不住淡淡笑了——卢敏之啊卢敏之,你把女儿宝贝成这样,可不是生生往我手里推么?
“婉儿喜欢来外面玩么?”她甚少出门,自小难得机会接触男子,偶见他这么一个俊朗温雅又体贴的成熟男子,还不得一见倾心?陆仲轩伸手为她捋顺被风吹乱的发丝,淡笑问道。
卢婉儿点点头:“嗯,喜欢。”
“那我们明天还出去?”
卢婉儿刚要回答,忽然前方传来一声呼声:“小姐?小姐您去哪儿了,大人到处找您呢。”
“爹找我?”卢婉儿顺着婢女的方向看去,什么也没瞧见,抿抿嘴,抬脚跑去。跑了一段,在一个拐角处瞧见三人的身影,咧嘴唤道:“爹?爹?”
卢敏之闻声转身,只见一个俏丽的少女映入眼中。她两颊灿烂若花,眸子晶亮,浑身散发着欢快朝气,整个人像一朵盛放的花儿。
“爹,您找我?”卢婉儿笑嘻嘻地跑到卢敏之身前,仰头看他道:“什么事儿呀?”
“你跑哪儿去了?”
“……爹?”他,他好严肃哦?他从来没对她这么严肃过!卢婉儿敏感地嗅到一股不寻常的气息,眸中神采渐渐暗淡下来,试探道:“我跟陆大哥去外面玩儿了。怎么,爹找我有事?”
“大人。”陆仲轩这时也走了过来,淡笑着朝他拱手见礼:“我见婉儿小姐在府里待着无趣,便带她去外面走了走。耽误大人的事情,还请大人恕罪。”
卢敏之眼睛眯了眯,对他点点头,对卢婉儿道:“婉儿在外面玩得开心吗?”
卢婉儿点点头,有点怯,但还是把手中的小玩意捧给他看:“爹,你看,陆大哥买给我玩的。”
卢敏之揉揉她的脑袋,慈爱笑道:“开心就好。不过,你下午不能出去了,爹给你请了先生还有嬷嬷,你要待府里学东西。”
“哦。”爹一向不喜她跟陆仲轩一起玩儿,这次她大胆跑出去,爹居然没凶她?卢婉儿垂头看看手中的小玩意,忽然觉得有些烫手。明天,明天她不出去玩了,她要待在府里学东西。
文舒在一旁看着三人的神色,心中恍然,面上却淡然无波,搀住了白随意的手只做不知:毕竟不关她的事。更何况,人在做天在看,因果报应恩怨循回,什么人有什么样的下场。
白随意感受到她略略搀紧的手,听着她平稳的呼吸声,心头一动——她,总是这么淡然么?似乎无论撞见什么样的场面,她从来不急、从来不燥,沉静淡然得简直不像双十年华的妙龄女子!与她相比,他的讥诮与嘲讽便显得那么幼稚、那么不成熟。
白随意心生异样,隐隐有些惭愧之感。然而下一刻,却又霍然昂起下巴——如果世人皆似她那般淡然沉静,心无波澜,那活着还有什么趣味?人生在世短短数十载,图的便是仗义执剑、快意恩仇!
他打定主意要拯救她这只迷途的小绵羊,待一回到卧室便捣捣她道:“哎,你那师兄可真够笨的,他是猪么,居然看不出来卢敏之不耐烦他?”
文舒皱皱眉:“他笨他的,关我们什么事?”自从认清他的真面目后,她便不愿再跟他有所纠缠,能不撞见便不撞见,能不搭话便不搭话。
“你这女人,真是无趣!”白随意撇撇嘴,觉得她如此古板,真是无药可救!不过……这世上,还没有他白随意办不到的事情!她想淡然处之?啧,他偏不让!他摸摸下巴,邪邪一笑,又道:“喂,你猜卢婉儿会不会被他骗到?”
文舒身子一颤,僵住不动了:陆仲轩现在所做的一切行为都是作死,他要落得什么下场都与她无关!可是,可是他现在打的主意,偏偏是她最恼最恨最容忍不得的!他要钱要权要出人头地,难道只会靠哄骗女孩子么?他骗了她还不够,现在又来骗卢婉儿!
白随意耳尖,听她呼吸急促起来,咧嘴笑了:他就知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姑娘家,如何能像修行百年的老尼姑那样万事不入心?凉凉道:“你打算怎么着?”
文舒默了片刻,转身走出门去:“不关你事。”
哟呵?白随意低低笑起来,笑了一会儿,走到床前仰面躺下,懒懒道:“黑鸦,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卢敏之这老家伙,居然来催他了!看来,是陆仲轩没按捺住,露了马脚?又或者,是他以此要挟卢敏之将卢婉儿许配给他?啧啧,那岂不是找死,他还不至于这么笨吧?他想到这里,嗤笑两声,将双手枕在脑后,静待黑鸦的回答。
“回主子,两日后即可完工。”屋顶上轻飘飘落下黑鸦的声音。
“哦?再有两日便能处理妥当?”白随意惊讶地问道。那可是实打实的几箱珠宝,又深藏在密室中,黑鸦居然花了不到一周的时间便将它们不动声色地运出?他实在没想到,黑鸦能将他给的艰巨任务完成得那样出色!不由来了兴趣,问道:“你们怎么做的?”
黑鸦一听,知他心有赞赏,也很高兴,道:“回主子,那密室入口甚为窄小,只容一人通过,出入极不方便。我等诸位弟兄一商量,将卢府隔壁的院子买了下来,日夜动工,欲挖出一条通向密室的暗道。再有两日,密道便可完全打通,到时自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珠宝全部运出!”
“好!”白随意闻言,忍不住抚掌赞叹,“黑鸦,干得好!待此事一了,回去定好好犒赏犒赏弟兄们!”
“多谢主子!”黑鸦简直激动得热泪盈眶,他这几天没日没夜地四处勘测、画图纸、组织人手挖密道,一天根本寐不到两个时辰!这回得了他的赞赏,总算不负多日来的辛劳!他的主子,果然是赏罚分明!黑鸦激动之余,不由又想到两人初进密道那日,主子似乎说要罚他来着?
那现在,是功大于过,还是功过相抵,还是功不抵过?他嘴角的笑意僵住,挠挠后脑勺,忍不住探头往下面床上看去。只见床上那人闲闲枕臂而卧,嘴角挂着一抹浅笑,似是极高兴的样子。难道主子把那事儿忘啦?黑鸦眨眨眼睛,又缩回脑袋,要不,要不他就不提醒他了?
两日后的晚上。
夜色如水,凉风习习。弯月挂在深蓝丝缎般的天幕上,周围聚了众多俏皮的星星,玩得不亦乐乎。
天上热闹,地下也毫不逊色。
“快点快点,时间不多了!”乌鹊手中托着一盏明灯,看着来来回回忙碌的弟兄们喊道。
随着他的催促,十数个身材纤瘦的汉子更加卖力,飞快地从箱子里大把抓起珠宝塞进口袋,塞满便往肩上一扛,来到旁侧半人高的洞口边,蹲下将它们系在洞口露出来的绳结上。
如此往复,不多时便将几箱珠宝全部搬运成空,而洞口露出来的绳结则拖了十数米远。
“快快,叫他们赶紧往回拉!”绳子那头,自有负责接待的兄弟。乌鹊眼看着绳结渐渐消失于洞口,眸中泛起丝丝笑意:办妥这件事情,主子不定怎么赏他们呢!
他们正是白随意的手下、黑鸦的同伙,负责悄悄运走卢敏之密室财宝的棒家伙们。
卢敏之做过那么多不义之事,早该千刀万剐。乌鹊一面带着人往回爬,一面偷笑,主子最近是越来越懒了,不过也越来越聪明了。知道就算不亲手处置他,二皇女也不会放过他。毕竟他丢了她一座小金库,以二皇女狠厉的性子,只会比主子处置得更狠辣、更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