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儿,爹看你最近跟陆公子走得很近?”卢敏之将卢婉儿拉进书房,婉言道。
“嗯哪,陆大哥讲的故事好有趣啊。”一提到陆仲轩,卢婉儿的眼睛再度闪起亮晶晶的光芒。
卢敏之闻言,眼底闪过一丝狠戾,揉揉卢婉儿的发心,缓言道:“婉儿,你相不相信爹?”
“当然信啊。”卢婉儿很奇怪地看着他,点头道。
“婉儿乖,陆公子不是你的良人,你以后不许跟他走得太近。”卢敏之想起那天,陆仲轩被府中家丁包围后的所作所为,眼底的狠戾更深。
“为什么啊?”卢婉儿很诧异,在她心中,陆大哥长得丰神俊朗,人又风趣,武功还好,对她也温柔,怎么会不是她的良人呢?
卢敏之面对她疑惑的眼神,叹了口气:“爹倒情愿你嫁给白公子,也不愿你跟那姓陆的有任何瓜葛。”
“啊?”卢婉儿不可置信地退后一步,极为不解:“爹,那白公子可是个瞎子!你怎么情愿让我嫁给一个瞎子,也不愿意我嫁给陆大哥?”
陆仲轩,哼,居然胆敢祸害他的宝贝女儿!卢敏之看着卢婉儿皱起的眉头,满是疑惑与不解的眼神,觉得陆仲轩当真可恼可恨,当他是傻子吗?当他看不出他是什么人吗?当他会无条件纵容女儿,将她许配给他吗?呸!
他卢敏之近些年做了那么多死后下油锅的事情,哪一件不是为了婉儿的日后打算?婉儿是他的心头肉,是他的心肝宝贝,谁敢打他的婉儿的主意,他定叫他落不了好下场!
他心中恼恨,面上却温婉和蔼,拉过卢婉儿的手,轻声道:“婉儿,你相不相信爹?你长这么大,爹可曾骗过你一件事?”
卢婉儿看着自家老爹循循善诱的表情,又瞅瞅他竖起一根手指信誓旦旦的模样,微微蹙眉,摇头道:“没有。”
卢敏之松了一口气,笑道:“来,爹告诉你,那个陆公子不是个好人。他跟你讲的故事,大多是他自己编撰出来的。他本人是个背信弃义、不顾同伴的小人!”
“啊?”如果这话是旁人说,卢婉儿半点都不会信。可是这话是她爹说的,从小跟她相依为命、事事护着她、顺着她的亲爹说的,她不由信了半分。脚尖捻着地面,好半晌方道:“嗯,我听爹的。我以后不跟他走得太近就是。”
他白天讲故事时,明明说自己为了救师兄弟而不顾己身,为人挡了一剑。可是爹为什么说他是个背信弃义、不顾同伴的小人呢?卢婉儿回到房间后,躺在床上,望着屋顶睡不着觉。
爹跟陆大哥,肯定有一人撒了谎。虽然陆大哥看起来坦承直率,可是爹绝对不会骗她。卢婉儿心知,这世上如果只有一个人会对她好,那个人肯定是她爹。
这样看,便是陆仲轩骗了她。可是他干嘛骗她呢?逗她玩儿吗?卢婉儿闹不清楚,胡乱抓抓头发,蒙上被子睡了过去。
次日。
“文姐姐,白公子,你们会在这里待多久啊?”春日,身着薄衫的少女眉眼清澈,鼻尖微翘,粉嘟嘟的嘴唇稍稍撅起,趴在桌上偏头看对面端坐的女子。
“嗯?”文舒诧异地挑眉,“婉儿小姐何以如此问?”
“嫌弃我们了呗。”白随意不待卢婉儿回答,凉凉接话道。
“不是不是,白公子别误会。”卢婉儿连连摆手,“家里难得来次客人,我高兴还来不及。我就是想问问,如果你们没什么要紧事,能不能多住些日子?”
“那可不行,我们可比不得婉儿小姐你,生来富贵优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白随意闲着无聊,逗她道:“我们要四处奔波混饭吃,不能久留啊!”
“瞧,你笨了吧!”卢婉儿指着他哈哈大笑,“你住在我们卢府,我爹管你们吃管你们住,多好的事儿啊,干嘛还出去奔波?”
“整天对着一棵树吃饭,跟坐在一片花草丛中相比,哪个更好?”在外面无人管,无人念,无人叨扰,多自由啊!
卢婉儿愣住了,张口结舌,指着他说不出话来。
“他最爱逗人玩儿,婉儿小姐别理他。”文舒好笑地拿手肘捣捣白随意,又道:“咦,婉儿小姐今天怎么没去找我师兄?”
“哦,他被我爹叫走了。”卢婉儿想起昨晚她爹跟她讲的话,眼神不由有些躲闪。
怪不得呢,小丫头一大早便来缠着他们俩。文舒并没瞧出她的异样,微微一笑,拿起书本继续念故事给白随意听。
她的声音低沉柔和,清澈爽冽,和着静缓的风声,连卢婉儿都听得入了神。
一连几日,卢婉儿只缠着文舒跟白随意,对陆仲轩几乎理也不理。碰上了就打个招呼,笑一笑便擦身而过,更不用说主动去找他玩儿。
陆仲轩寒着一张脸,简直莫名其妙,思来想去也没觉得自己哪里得罪她!那天晚上她还想跟他回房,听他讲故事,怎么忽然间对他冷淡了?
难不成,是文舒跟她说什么了?他望着远处小亭子里的三人,只见文舒依旧笑得那么平淡,疤痕纵横的脸还是那么丑,看不出半点不同。那么,就是卢敏之跟她说过什么?忽然间,他脑中闪过一丝灵光——那天晚上,可不就是卢敏之把卢婉儿截下,不让她跟他去玩?!
好啊,卢敏之!他冷笑一声,看着卢婉儿的目光愈发充满志在必得。
“婉儿小姐,师妹,白公子,你们在笑什么?”陆仲轩缓步走进亭阁,看准三人所处的位置,眼睛微微一眯,袖中手指捏着的石子用力一弹,霎时飞向卢婉儿的膝盖!
“啊!”卢婉儿正靠在文舒身上看白随意胡乱画的画儿,不妨膝盖处被什么叮了一口,整条腿忽的一点力气也使不上!她惊呼一声,身子一歪,栽倒在文舒身上。
“呀,小心!”文舒身旁是翘着二郎腿坐在石凳上的白随意,她被卢婉儿冷不丁地一撞,身子一个不稳,直直朝白随意倒去!
白随意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搂住一个温软的腰肢。她撞来的力道太大,白随意毫无防备之下没坐稳,正准备同石凳一起滚下亭阁,却发觉屁股下的石凳有如钉在地上一般,被他的双脚一勾,居然动也不动!
借着石凳的反弹力,他只抱着怀中绵软的人体撞向身后的廊柱,却并未滚落于地。
“砰——嗯哼!”白随意的后脑勺狠狠撞在廊柱上,发出闷闷的一声响声。他闷哼一声,正要开口叫骂,鼻尖忽而闻到一股熟悉的轻妙香味。他心头一动,忽地一点怒气也生不出来,反道:“哟,大白天的,投怀送抱做什么?”
“去!”文舒连忙站起身将他扶起来,关切道:“随意,你没事吧?”
“怎么会没事?”白随意的双手一直搂着她的腰,这会儿更没撒手,借机往她怀里蹭:“哎哟,疼死了!快给大爷揉揉!”
“……”文舒满头黑线,拍开他的手,转身向卢婉儿问道:“婉儿,你没事吧?”
卢婉儿脸上有点红,垂眸摇头道:“我,我没事。”
陆仲轩则歉然地笑笑,道:“都是我不好,没及时抓住婉儿小姐,害得师妹跟白公子差点……唉!”
“哦,没事,不怪你。”文舒瞧了卢婉儿两眼,又看了看她身后陆仲轩,觉得说不出的诡异。
*
“黑鸦?”
“在,主子有何吩咐?”
“白日我待的那个亭阁,最南边的石凳有些古怪,你去瞧瞧。”
“是!”
两刻钟后,黑鸦悄然回来,似乎甚为激动,声音都略略颤抖起来:“回主子,那石凳恰是我们所寻的密室的机关!”
“哦?”白随意闻言,立时从床上跳下来,一把扯下面上的宽锦,盯着黑鸦惊喜道:“当真?”
“主子,你,你的眼睛?”今晚月色甚好,即便熄了灯火,屋中依旧明亮可视。黑鸦骤见白随意此举,惊讶地睁大眼睛。
“嗯?”白随意微微偏头,瞥他一眼,道:“我的眼睛?怎么?”
黑鸦被他清冷寒冽的眼神一扫,浑身打了个冷战。可是又觉得那眼神实在太过美丽,瞳孔晶亮得像天边的星辰,眼波寒冷得像云雾浩渺的天泉,带着点勾人的韵味,让人忍不住细细去瞧。瞧了一眼,还想瞧第二眼。
白随意看着他古怪的眼神,眉头一皱,往他肩上捶了一拳:“愣什么呢?还不赶紧去做事!”
黑鸦被他一捶,打了个激灵醒了过来,先行向外走去:“主子,您长这么俊秀,待他日被文舒小姐瞧见,不知会是何情形呢。”
“嗯?”白随意被他问得怔了:是啊,如果文舒瞧见,会作何反应呢?
他直觉文舒会喜欢他漂亮的面孔。可是,他一想到她瞧见他全副容颜,心底又隐隐不安——一直以来,他都是以瞎子的身份得她悉心照料。在这期间,没少提出一些过分要求。她曾经几次问他,问他是不是真的瞎子,他都说是。
如果,如果她知道他其实并不是瞎子,会不会……会不会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