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迷糊中醒来,睁眼看时,发现自己仍然在开往C市的列车上。
盛夏天长,一缕阳光已经照进车厢。我猛的惊觉,难道刚才不过是自己太困,做了一个噩梦?连忙向着对面床铺望去,却是一个中年妇女,眼角泪痕未干,双目痴痴的不知在想着什么。
我不由得自嘲苦笑,看来真的是自己做了个梦,估计六舍那件事到底给我留下了些心理阴影,就算我当做一件诡谈过去了,可能还是郁结在心里,只好通过梦境发泄吧。
车快到站了,再躺下去也没什么意思。腹中饥肠辘辘的,更是有些口干舌燥,我看了看对床下铺没人,一边嘀咕对面这大姐怎么不睡下面,非爬到上面来待着,一边踩到下铺的位置,准备穿鞋放个茅,然后补充点水分。
当我脚踩到车厢地面的一瞬间,发现下铺坐着两个男人。而这两个男人居然保持着同样一个姿势,同样的面无表情,同样的手捧照片,那,居然是两张遗像。
我站立不稳,直接一个跟头摔在地上,嘴角抽搐的差点喷出白沫来。照片中,林格和赵佳目露微笑,嘴角上扬,照片的颜色虽然是黑白的,可我记得分明,他们两个人的样子是绝对不会认错的。
我摔倒的动静有些大,隔壁闻讯过来了两个个女人,看了看我的样子,歉意的赶紧把我拉了起来:“对不起,对不起小兄弟!实在不好意思,吓到你了。。。。。。”
两个女人手足无措,坐着的两个男人眼珠动了一下,脸上的肌肉抽动了一下,含着眼泪也赶忙抱歉道:“实在不好意思,我们,我们不忍心让孩子一直在包里待着,想让他们出来透口气。。。。。。”
这话说的,一般人听见了绝对要骂娘,偏偏我刚经历了那一场黄泉专列,此刻又有什么好说的。只好赶紧摆手示意我没事,又穿上鞋子,匆匆忙忙的逃进列车的卫生间。
火车卫生间的水流实在不大,洗了半天的脸,也没达到让我用冷水刺激刺激大脑的效果。我有些沮丧,也不急着回去车厢里,掏出根烟抽起来,想了想,又掏出两根点燃了,摆放在吸烟处的烟灰盒上。
“老沈,林哥,还有佳姐,你们一路走好,也算认识一场,以后每年的今天,只要小弟我没忘了,好歹孝敬你们一根烟抽,当然,估计也就7块钱的水平了,你们也别挑肥拣瘦的了。”我默默的念叨了一会,看着两根香烟的烟雾画着螺旋的圆圈燃烧殆尽,转身慢慢走回了车厢。
我对铺的大姐此刻也下来了,正和那两男两女哭成一团,抹着眼泪。我心里翻了个跟头,得,也不用说了,这位八成是老沈他媳妇了。
林格和赵佳的父母看我进来,又要起身致歉,我赶忙让他们坐下。卧铺车厢也没多大的地方,我就直接靠在门口,和他们聊了起来。
原来,林格和赵佳在准备回东北之前,遭遇了一场车祸。一辆失控的大车侧翻,直接剐倒了在路边的两人。林格生死一瞬间把赵佳奋力推到一边,自己被车上的货物砸中当场死亡。赵佳虽然被推开了一段,奈何翻到的货物何其多,还是受了重伤,在医院勉强留下遗言,要和林格合葬之后,就随着他一起去了。
我有些唏嘘,海誓山盟,花前月下的话没有谁不会说,大抵也不过是一夕欢愉,时间久了也慢慢淡了。真正能做到生则同衾,死则同穴的,在如今这社会又有多少?两家人联络了几次,最终决定给两个孩子办一场冥婚,我有心想去参加,转念一想,实在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也就罢了,只能默默祝福他俩下一世还能做一对缱绻眷侣吧。
老沈的媳妇倒是没太多话,只是跟着一起哭。我知道她的伤心事,只是她不愿意说,我也不好提这话茬,不过我又想起老沈在下面时候的千叮万嘱,就慢慢把话题扯到了她女儿身上。
这一提,那两对父母倒是找到了转移情绪的口子,纷纷给老沈的媳妇出主意,讲T大的教学和其他有关的事。我心里叹了口气,想着这也算是完成了老沈大哥的遗愿吧。于是再不说话,只是拿了背包站到车门口,还有不到二十分钟车就到站了,想想这趟东北之行,还没落地,就发生了这么多事情,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车刚停稳,我就透过门上的车窗看到了一脸兴奋的岚岚以及同样活蹦乱跳的二迷糊。看来早到一天的岚岚已经跟着二迷糊疯了一会儿了,圆圆的俏脸兴奋的通红。
我走了出来,还来不及回头再看一眼这趟给我人生旅程带来巨大转变的列车,岚岚已经迫不及待的一把抱住我,接着就是软软的嘴唇印在了我的脸上。
我笑了,活着原来这么美好,幸福的感觉,真好。
当然,如果旁边没有个二杆子性格的傻大姐的话,我会觉得此刻是我最完美的人生。可惜,二迷糊一步一蹦跶的溜达了过来,小手一伸,直接在我身后一抓,一缕非天眼不能见的黑气被她收入了袖口。
二迷糊看着我似笑非笑:“行啊你,知道黄泉破车得多久才能凑齐一车倒霉鬼吗?这你也能赶上?嗯?不对,下面都是一群老古板,抓错了都直接当你死了,你是怎么上来的?”
最后一句话声音已经拔高了一个调门,吓的还腻在我身上的岚岚猛一个哆嗦,抱怨道:“糊糊你鬼叫什么,什么死了活了的,我家阿序是热的好不好。”
二迷糊翻了个白眼,显然对岚岚这神经大条的性格也是极其宠爱的,嘲讽她两句都张不开嘴。我只好转移话题:“展颜跑哪去了,我遭了这么大罪才过来,他居然不见人影,是不是太不地道了,糊糊?”
二迷糊白眼翻的都快成半瞎了,也不知道是对我跟着岚岚叫她的新外号,还是翻给展颜的。岚岚一边拉着我的手往出站口走,一边笑嘻嘻的说:“展颜说了,坐个公交才一块钱,站台票一张也要一块,他就在出站口等你了,反正你来了总不能半路再跑回去,不差这几步路。”
我也是无奈,只能拖着沉重的背包一路和二迷糊斗着嘴,门口,那个白衬衣,牛仔裤,脸上挂着浅笑的男人,正在等着我们。
展颜,虽然这么说有点怪异,但是真的是好久不见,我皇普序,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