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毓低头看向自己的手腕,因常年不喜外出,一双手腕白的几乎透明,内里青色的血管都是纤细可见,腕上带了一个无纹无饰的青玉镯子,愈发衬得手腕苍白如雪,和着清透的玉色,透着一股子莫名的苦意。
不由暗暗苦笑一声,阿洛,当真是对我毫无芥蒂么,那日在淑妃的漪兰殿中,她那看向自己泛着冷然陌生的眼睛,心里只觉一阵阵发凉,淑妃聪慧,又怎会瞧不出阿洛对她的芥蒂,入宫一载有余,她们姐妹二人还能再如初吗?
骊山距皇宫并不甚远,几日功夫也到了,钟毓仍住在以往的笙月楼中,院中大片的飞燕草开得仍如去年一般好看,柔嫩轻盈的开着,放眼望去,蓝色,紫色,白色,粉色的花儿争相开着,清风拂过,便如同轻薄的纱一般,微微晃动着,柔怯怯的惹人怜惜。
“去岁还不觉得,这飞燕草倒是开得越发好看了。”
一路舟车劳顿,看惯了路边的郁郁葱葱,霎一看到这满院开的正好的飞燕草,从心里便生出一股清凉惬意之感,钟毓一边细细观瞧着,对一旁侍立的碧烟笑道。
碧烟抿嘴一笑,长久在宫里待着有些刻板的面孔也柔和了几分。
“大约是今年雨水充足,这飞燕草也原不是什么难伺候的花儿,自然今年开的格外好些。”
“可不是,咱们宫里虽说也颇为清凉,可不该院中梧桐多了些,整天只一个颜色,瞧的人眼睛疼,倒不如这飞燕草,颜色清丽柔婉,奴婢看着心里便舒坦。”
碧尘也凑上来笑道。
钟毓抬头看了碧尘一眼,微微一笑,道:“飞燕草虽好看,可到底我还是更喜欢梧桐些,一年四季郁郁葱葱,不比这飞燕草,到了冬日,便是一片荒败,未免太过凄清了。”
碧尘脸上的笑意僵了片刻,随即讪讪一笑,道:“才人说的是。”
“钟姐姐。”
一声含着喜意的声音传来,却是梁香儿,只见她一身藕色百蝶穿花襦裙,外搭浅蓝色滚雪细纱的褙子,发挽百合髻,斜簪几只玉簪并一只银质四蝶步摇,两粒小巧圆润的珍珠耳坠细细垂在耳旁,妆容清淡,站在盛开的飞燕草丛中,愈显出她的楚楚可怜。
“这几日一直陪伴圣驾,实在脱不开身来看望姐姐,今儿好容易过来,香儿便想着过来看看姐姐,姐姐这几日身子可好?”
梁香儿疾步上前,仔细瞧着钟毓神色,容色关怀。
钟毓心中泛起一抹暖意,一边打量着梁香儿,笑道:“你怎么穿的这样素简,这头上的步摇还是我当时送你的,到底是身负皇宠的人了,着装自要艳丽些才好。”
梁香儿娇俏一笑,露出了两颗细细的虎牙。婉声道:“妹妹一向不喜欢那些个金玉饰物,这样穿着,反倒觉得清爽。”
钟毓遂一笑,携了香儿往里走去,二人在前堂分宾主落座,一边碧烟上来斟了茶,片刻间茶香四溢,香儿眼睛一亮,深深吸了吸鼻子,笑道:“竟是我最喜欢的六安瓜片。”
碧烟在一旁笑道:“才人素来知道尚仪喜欢六安瓜片,来的时候便让奴婢带了些来。”
香儿抬头对钟毓盈盈一笑,眼睛亮晶晶的,如琥珀般直照进了钟毓心中。
“钟姐姐真好。”
窗外凉静的风一阵阵吹进来,夹杂着几许清郁花香,让人连日来阴沉躁动的心不知觉便宁静下来,只觉岁月静好,浮生也愿这样闲适而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