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醒来时,入眼的是头顶上前方架着的一个老旧的小电视机。试图起身结果发现自己胸口发闷浑身没什么力气时,他也只得先躺着侧头观察四周。
昏暗灯光下需要再粉刷的泛黄墙壁,房内虽然还摆着两张床,但是却并没其他人,好在开着的推窗能稍微吸引注意,林宇也就盯着窗外的夜色暗自愣神。
“生病住院了?”嗅着空气中淡淡的消毒药剂味道,林宇一边自言自语,说着虽是中文但是似乎头脑中又回荡着不同的声音和一些水管堆砌成的符号,这不是韩文么?林宇被吓了一跳。
如果是英文或日文他作为一个技术宅确实刻意接触过不少,但韩文虽然饭着韩国女团T-ara,但其实林宇顶多能把T-ara那三个韩文字认全了,当初记忆时还只读一边笑称E02。
然而发现刻意用韩文在内心自白也毫无障碍,一些记忆碎片也告诉林宇没错,他是真正精通了这门语言。不过仅此而已,突然似乎得了便宜,但比起自己此时为何在住院的问题来就不值得关心了。
林宇还不禁产生了我是谁这样的怀疑与焦虑,不断猜测无果中又感到支撑不住的疲惫,就这样不知觉间入睡了。
清晨,交接过早班的护士装扮中年女士推开了病房的门,打量着病床上纤瘦的年轻人,有些发白依然显得有些清秀的脸庞上,仍未醒来却是眉头稍皱,像是忍耐着什么。
“现在的年轻人啊,真不知道爱惜自己的身体”,护士不禁叹道,一边开始把输液药瓶挂上架子,又把床单被子也稍微帮着拉扯了下。
林宇也就在这动静中再度醒来了,迷迷糊糊中似乎是听到了有人在耳边自言自语,还是那陌生又熟悉的韩文。
“护士阿姨早上好”,林宇一个激灵睡意全无,却自然地向看起来比较亲切的护士打探,“请问我这是怎么了?”
谁知正中了护士女士的下怀,她回答带着点责备,“低血糖昏倒了,还有轻微的心律不齐,小伙我和你讲,再年轻也要注意身体,现在年轻还只是小问题低血糖输完葡萄糖就好了,心律不齐也只是一时受到刺激,但再长期饮食不规律和熬夜下去迟早会出大问题的。”
“还有多笑笑”,看林宇连声感谢和答应会注意的姿态护士又忍不住说,“也不知你受了什么刺激,现在也一副惆怅的表情,这么憔悴。长得还蛮俊的就多笑笑,阳光些才更招女孩子喜欢。”
虽然后来的调侃让林宇略微有些不好意思,但林宇也知道护士想让自己心态变好,所以想想和她的对话还是感受到丝丝暖意。护士忙完又得赶去别的病房,房间陷入了清静中只剩下听着点滴声音的林宇还是不可避免的又惆怅起来。
大致是搞清楚了此地确实在韩国首尔了,今后虽然还叫林宇但可能永远都要用不同以往的身份面对这个过往陌生甚至带着点厌恶的国家,由此林宇很难内心平静下来,不禁盯着窗外自语道,“我也想开心点啊,可是命运却时常和你开并不好笑的玩笑。”
汹涌而来的是越来越多的记忆碎片,往昔的林宇是个典型的独身中国IT男青年,在杭城靠劳累加班拿着还算不错的薪水。出于工作和宅男的性格原因林宇脱离社交环境,现实中的朋友也是从事软件业的居多,所以除上网外很少能有交流。
其实林宇喜欢日系ACG文化,不过并不算那种光知道舔屏幕的废宅,做IT前性格也比较开朗,画画从小就开始接触过一些,高中时弹弹贝斯,就算工作后平时还捣鼓各式设计和制作软件,PS一些表情包和剪辑些鬼畜视屏,可能算得上涉猎广泛的技术宅了。
但这些带点文艺的东西并没什么卵用,还是编程当IT男薪水高收入又稳定,工作和生活双重压力让他性格也变得改变。甚至他不再是那个在16年某夜加班猝死的IT男林宇后,可能编程的经验也没啥用了,现在他急需的是弄清楚这具身体过往的一些事情。
林宇以往的属性导致自然对韩国感官不好,韩流在中国男青年大众中以负面印象居多,也就是他还比较喜欢电竞看看比赛才认识并饭上了在韩国被全民anti而在东亚东南亚韩国外大部分国家仍保有高人气的女团T-ara。
并且国内除普通饭圈的困死(Queen's音译)外,皇冠拥有着一批来源截然不同的死忠即老司机。成为一名老司机后自然去了解T-ara的一切,而T-ara在韩国遭受的不公正待遇和林宇也亲自见证过的一些苦难,让林宇总结起来的感受就是“破公司势小公关渣,泡菜anti脑残眼瞎,巨魔不配有妈妈”,他此前是几乎不喜欢除T-ara和某几个游戏外这个国家的一切。
而这样一个人却的的确确出于莫测的命运只能暂时呆在韩国了,唯一值得惊喜,不,是狂喜的大概就是可能有机会为T-ara做点什么了。
毕竟饭皇冠的哪个不心疼六个妞,而妄想过回到12年改变一切呢!
点滴的时间过的很快,还是那个护士帮林宇取针收拾后通知林宇可以出院了。稍微聊了几句后护士给了林宇一个电话,说是送他过来的人留的。
林宇也没多停留,收拾下随身不多的东西,一个旧的皮质钱包内有张估计也没几个余额的卡,外加几个零钱、公交卡、永久居住证就清点干净,此前发现要以林宇身份生活也是翻到了钱包。
钱包外就只有一个三星低端智能机,一串钥匙塞兜里罢了。林宇把医院的单据一边撇过一边也放入钱包,刚稍微转晴的脸却又瞬间阴霾重重,只因看到了之前光听护士说的注意事项,还有试图打探送他过来的人的信息时,而没能留意到的单据日期――2012.08.03,距离CCM公司在7月30号发布巨魔解约公告都已经过了半周了。
汉江北边中区的一间小医院门口,林宇穿着几乎素白无图的短袖衫和淡色的牛仔裤走出来,带着盛夏气息的阳光晒得他的脸色是如此发白,“除了地方,这日期也是糟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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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紫菜包饭啃着,即便不是在最繁华的商业区,但只要在韩国首都圈,消费就低不到哪里去,对钱包干瘪的林宇讲,更是如此。
林宇在此前拿着护士递来纸条上的号码试图拨打过去,结果发现通讯录中倒是存着餐厅李社长这样的备注,接通电话时这个李社长倒是解除了林宇此前为何会住院的一些疑惑。
“林宇啊,医药费我已经帮你垫付,上个月的工资也尽数结给你,不过就不要来餐厅了,记住你昏倒和餐厅可没关系,医生都说是你自己习惯不好”
林宇应声挂断电话后,就把联系人删除了。倒不是有怨,也没啥好怨的,只是感觉这具身体原主人过得比想象还艰难,和此前的一些不重要的关系划清界线也好。
通讯录中一些有段时间未通话的备注类似的号码林宇也逐一删除,估计这样的那样的零工还打过不少。偶尔看到一个略显亲切的名字:林正。
可惜拨过去是空号,此前的拨打记录时不时有,都是主动打过去却没被接的,不过这么长时间没删除本身就带着点痕迹,似乎透露出原主人窘迫的缘由。
林宇倒是由此有些压抑不住想念上世的家人,然而也只是和在医院时一样都只转瞬即逝,从来只有先安顿好自己才行,现在却是想搞清楚状况就如此艰难,接受这样一个带着卑微的身份也很难,可是还能怎么办,去查银行卡万幸密码是证件上的生日,但余额仅足够一通估计下来成年人不足一个月独居的生活费。
唯一的好消息可能是林宇打通了通讯录中房东备注的电话,然后电话里房东虽然有些奇怪还是告知了租住的地址,林宇也就暂时不用沦落街头。
躺在出租屋内靠墙摆着的小床上,旁边狭小而拥挤地连能走动的地方都很少,好在看起来还是比较干净有收拾过的迹象,东西也不多,有序摆着的一些生活用品外仅有一个行礼箱加一个学生包。
林宇身边摊开着是自己完全不了解的学校和专业的依旧崭新一本学位证,拿手机查了查估计要到海边就业,还有个记录着收支的小本子,显示主人极度节俭却架不住收入仅靠不稳定的零工,末尾的页脚写下了还能在首尔支撑多久不太乐观的估计,可能也是有不得不在首尔的理由。
其实自林宇看到那个学位证书就有些迷茫丧气了,他前世虽然变得有些孤僻,至少过得比现在这境况好几个层次。也算前面的担忧落实,前世的各种经验对这样一个人并没什么用,至少短期内没啥用。
进公司要看学历,尤其是韩国这样讲究前后辈制度的国家,私人项目谁会给你个毫无从业经历所学偏差十万八千里的人来做呢,做原创搞创业哪来的本钱和时间去耗,之前早就饿死街头了,何况一切的之前,这小破屋里一台属于自己的计算机也找不到。
就这样一个无依无靠的环境,仿佛也了无牵挂,林宇最后又没心没肺地想先暂时关注些其他事情,反正一时还是得先在首尔重新站稳脚跟,可能真的要再找份零工先获得点收入了。
而还是那句话,林宇此前不关注除了T-ara和几个游戏外韩国的一切,以至于睡前又忍不住用手机打发时间就用Naver搜到T-ara的字眼。
排挤事件已经彻底被引爆,搜索热度持续不退,相关新闻和底下攻击T-ara六妞评论都额外刺眼。“T真要”等anti组织已经累计到三十多万,网络上正是声势浩大,背后也不知道有多少其他竞争对手借题发挥雇来的水军。
林宇心情复杂,还妄想着改变什么呢,就这态势想反转要动用的能量是现在的自己无法想象的。虽然气愤anti的风言风语转变成疯言疯语的恶毒攻击,更气愤那些脱饭T-ara也罢,更有回踩的号称正义的巨魔粉。
以前毕竟只是听闻过描述想象出场景,可如今真正读得懂韩文切身就能感受到风暴中心被全民anti的压力,为T-ara说话的其实有,但也被有组织地恶毒攻击说收钱了吧、脑残洗地之类的就渐渐被淹没。
奇怪的是,林宇小声地骂骂咧咧中竟然是很少想到自身今后在首尔如何生存的压力了,毕竟再大大不过风暴中心坚持着的人,想到16年时她们唯独在韩国内仍是时时遭受莫名的恶评和各种挑刺。却是一路都坚持下来,还有那句留在舞台上不再为荣誉而是希望能继续为饭们表演的自白。
林宇有些愣神,T-ara在风暴中只剩下Queen's了,而或许Queen's也只剩下T-ara,一如现在的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