暚都的大街上,
一道凄厉的喊叫声打破了平静,街上行人皆被吓了一跳,纷纷扭头四处望去。
这时,从小巷子里突然跳出两个蒙着脸的怪人,两人怀里各抱了一大包东西,慌慌张张地奔街东而去,在他们离开后不久,又有几个持着棍棒的大汉哼哧哼哧跑来,身后跟着一个山羊胡子老头,扯着一副公鸭嗓叫个不停:“快给我追,抓住这两个小贼,我要亲手宰了他们……”
两个蒙面人跑了不知多远,直到确信后无追兵才停了下来,为首一人一把扯下面巾,露出一张粗犷的大脸,喘着气道:“跑了这么远,应该追不上了。”
“何止追不上啊,”后面一脸麻子的年轻人得意道:“老花,他们做梦也想不到我们其实在城西啊,哈,哈哈。”
老花无奈地瞥了年轻人一眼,道:“有什么好得意的,又不是你的功劳,咱们还是快回去吧,朱凌快等急了。”
一提到朱凌,年轻人立马跳了起来,生气地道:“有什么好急的,不就是为了那个来路不明的家伙吗?你别忘了就是因为他,咱们连吃饭住宿的钱都没有了,现在还被人追着打呢!依我看,他根本就是其他猎人团队的奸细,看不惯我们猎获狮王兽,来搞破坏的。”
老花沉默了一阵,道:“他的伤不像是假的,而且……”
“而且什么?”
“没什么,走吧。”老花拎着大包裹快步走了,年轻人奇怪地看着他,随后骂骂咧咧地跟了上去。
墨连梦到他回到以前了。那时他还很小,整天除了到处玩耍就没了别的事,小虎是城中颇有名望的风家的孩子,但他不喜欢呆在家里,总是翻墙出来找墨连,他们一出去就是一整天。还有许嘉,好像很早就认识了,因为印象中他曾和小虎一起爬到洛蚵城最高的山上放烟花,然后在遥远的另一座山上,就会有烟花回应他们,那是他们兄弟间的暗号,意思是“我很好”。
然后,有一天,突然狂风大作,飞沙走石迷得人睁不开眼睛,等到风停,大家都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孤零零一个人站在街头,天空是亘古不变的昏暗,世界安静得只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以及如鼓点般迅疾的心跳声。
墨连突然睁开了眼睛,一把抓住了悬在他头顶的朱凌的手腕,让朱凌吓了一跳。
她试图挣脱墨连的桎梏,可是做不到,墨连手上力道之大,让她忍不住微微蹙眉。她淡淡道:“你就是这样对待你的救命恩人的吗?”
墨连闻言,偏头看了她一眼,朱凌却怔了一怔。
少年脸色苍白,紧抿着的双唇显出一条刚硬的曲线,长长的刘海遮住了双眼,却在看向她的那一瞬射出了一束冷光。那是一种无以言表的冷静和睿智,好似幽深而平静的水面下暗藏着锋芒,不发则已,一发必定震撼九天。
墨连松开了朱凌,疲惫地闭上了眼睛,再睁眼时,眼中已无刚才那种暗芒,而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朱凌看到手腕上多了一道青痕,不由得再次打量了墨连几眼,看到对方并无开口的意思,便道:“我是龙骑士团的医师朱凌,发现你的时候我们正在执行一项很重要的任务,托你的福,我们的任务全砸了,现在大家连顿饱饭都吃不上,而且药品什么的也都用完了。所以,你最多能在这里呆到伤好,就必须得离开了,当然最好能把你的医药费付一下。”
顿了顿,又补一句:“别嫌我说话直接,我得为这个团队的未来生活着想。”
这时,帐篷外面传来嘈杂的人声,有人大声嚷嚷:“混账东西,你们竟然去偷东西了?什么?还被人发现了……”
接着是其他人断断续续的说话声,然后那人又吼道:“混账东西,你们真是太让我失望了……”墨连浑身一震,默默别过头去。朱凌奇怪地凝视了他一眼,转身出去了。
墨连闭上眼睛,脑海中再次浮现出梦中的情景,他下意识摸向腰间,玉箫不在了,身上的衣服似乎也被换过了。他支起身子打量四周,发现这只是一个临时的帐篷,里面的摆设极其简单,除了铺在地上的毛皮毯子,就只有一张小矮桌,上面放了一套茶具,一本书,还有他的萧。
御龙剑和长枪被放倒在一边的地上,只要他伸手便够得到。
墨连静静看了片刻,然后重新躺倒,疲惫和倦意铺天盖地席卷而来,外面的吵闹声依然在继续,但却莫名的令人感到心安。他闭上眼睛,没多大会儿便睡着了。
*
暚都,某地
一直闭目的无风突然睁开了眼睛,随后嘴角隐约勾起一道弧线,他拿出一个长长的方形木盒,打开看了一眼,确认无误后甩在了背上。
这时,一个略显佝偻的黑袍人无声无息地出现在角落里,声音嘶哑地道:“你要去哪儿,马上就要进入神界了。”
无风仿佛没有意识到黑袍人的存在,慢慢把剑抓在手里,道:“我有些事要处理,很快回来。”
黑袍人目光在他背上的木盒上停留了片刻,又道:“少主那边你怎么交代?”
无风偏头看了黑袍人一眼,眼中充满了桀骜与淡漠,“这个就不用你操心了,但我要提醒你,不要干涉我的事情。”不然你会死得很惨。后面这句话他没有说出口,但他的眼神已经完全将这个意思传达给了黑袍人。
一阵强风猛地吹开了窗子,无风如动作灵巧的猫般一跃而出,一只大鸟早已候在了外面,此时刚好落到它的背上。他回头望去,高空中一只巨大的飞舟正缓缓向前驶去。
他拍了拍大鸟,伏在它背上道:“小风,你怎么投身到这样一只鸟的身体里了,这还怎么追踪?”
大鸟张口,吐出的却是人话,“不是鸟怎么能飞到这么高的地方接你,我们先离开这儿,到了安全的地方再投身到其他的兽身上,我查探过了,那人的气息很微弱,应该是受了重伤,跑不远的。”
“受伤了?”无风讶道,他注视着身下呼啸而过的山峰河流,思索了一会儿,忽然沉声道:“不管了,先找到他再说,这次我一定要抓住他。”
大鸟用力扇了几下翅膀,一个俯冲扎入云层,向远方疾驰而去。
飞舟上,黑袍人站在窗边看着无风离去,然后慢慢变得透明,直至完全消失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