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一听这声音,心里格登一下。等再低下头,不由嗫嚅着蹦出两个字:“姑……妈!”
这个躺在地上头发花白,形容憔悴的老妇人,不是郝姑母,而是偷偷把她卖了两家,拿走支票,跟着禽兽姑父一起跑路的安姑妈。
“小若,真……真是你啊!”姑妈握着她的手,惊喜交集。
“您……没事吧!”安若看到她身穿清洁女工的制服,奇怪地问,“您怎么会在这儿,您不是和姑……”
她实在不想再称那个禽兽为姑父。
“小若,我……我这……”姑妈痛得“哎哟哎哟”直叫,杵着腰,好像再也站不起来。
“快,送她去医院!”郝姑母当机立断地说。
这时,她们仨身后的谢雨璇,悄悄地抬起脚,用高跟鞋的鞋跟对准了安若的腰部……
“哎,你又想干什么?”幸好郝姑母及时发现,用身体挡在了安若前面,“我说,你这个女人未免也太歹毒了吧!”
岂止是歹毒,安若看她简直就是一个丧心病狂,令人发指的妒妇!她这一脚下去,自己肚子里孩子铁定保不住!
安若怒目相视,扶起姑妈一起离开。
谢雨璇站在原地,久久的盯着她们的背影,歪着头,突然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
*
延安医院。
外科急诊病房。
经过医生的诊断,安若的姑妈没什么大碍,只是年纪大了,被安若这么一撞,扭到了腰。
安若坐在病床前,听着她捶胸顿足,愤愤不平的骂了一番自己的丈夫。
原来,从郝、吴两家拿到的一百万,没几天就被禽兽姑父挥霍得精光。她只好一个人又回到R市,在商场找了份清扫的工作。
姑妈说完,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安若。看她衣着时尚,气质典雅,眉眼也越发俊俏,犹如脱胎换骨变了个人,欣慰地笑了笑说,“安若,刚才我在商场里都快认不出你来了。自从我回来后,一直四处打听你。你还在给那位郝先生做护理吗……”
打听她干什么?安若微蹙眉头,默不作声。该还的,她早就还清了!
“你看起来,应该过得还不错吧!”姑妈语气里,充满了攀富结贵的阿谀。
安若反感的走出病房。
她这算过得不错吗?
被郝母欺,被谢雨璇算计,犹如活在水深火热,步步惊心的后宫里的嫔妃。偶尔还得提防,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暗枪冷箭。
安若在医院走廊的角落里坐下来。心情被优氯净刺鼻的味道,催生的有点压抑。
因为谢雨璇的挑衅,还是因为姑妈的出现。
或者……
安若垂下头,苦恼地揪了下头发。
她母亲和郝驿宸的父亲,到底是什么关系?
多年前,那个在滑雪场出现的男人,就是郝驿宸的父亲吗?
这时,一双黑色的高跟鞋映入安若眼帘。往上是一身的白大褂,和一张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脸蛋。
贺珊珊。贺天擎的妹妹。
大学五年,两人同吃同住,几乎形影不离。
只是在大学毕业后,安若已经很久没有见到她。
刚才幸亏有她,才能给安姑妈及时安排了病床。所以,安若牵动嘴角,诚心诚意地对她说了声,“谢谢!”
“啧啧,”贺珊珊在她身边坐下,和姑妈一样先把她浑身上下巡逡了一遍。然后,拿起她的爱玛仕包,艳羡地咂了咂舌,“看看,真不愧是阔太太的范儿,你这一身值我一年的薪水吧!”
“不要讽刺我了!”安若不想解释,是郝驿宸把她的衣服都扔了,她才不得不作这身打扮。
“听得出来我是在讽刺你呀!”贺珊珊白了她一眼,懒洋洋地说,“那说明,你还没到无药可救的地步!”
安若斜睨着她。
贺珊珊和贺天擎虽然是兄妹,但两人长得一点也不相像。贺天擎高大帅气,而贺珊珊生得珠圆玉润,连脸盘和五官都跟肉团似的可爱。
她为人随和大方,和安若也素来无话不谈。可什么时候,她也开始变得这么尖锐刻薄了?
“安若,我问你。我哥到底哪一点配不上你。”贺珊珊丢开她的包,一本正经地问。
安若知道她们兄妹的感情一向很好,可没想到有一天,贺珊珊会因为这个跟她翻脸。
“他没有配不上我,是我配不上他。”安若淡淡的,不想惹恼她。
“哟,连说话都带上贵族的语气了。”贺珊珊冷嘲热讽,然后,一把抓住安若的手,急切地说,“安若,你知道自己现在在干什么吗?”
呃?安若盯着她情真意切的眼睛。
“我已经看到郝、谢两家联姻的新闻。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跟着那个姓郝的,还这么的死心塌地。”贺珊珊开诚不公地说,“除了钱,除了这些奢移品,他能给你什么?名份,还是镜中花,水中月的爱情。”
“你……你以为我是因为钱,才跟他在一起的?”安若瞪着她,不敢相信她会用这种眼光看自己。
“难道不是吗?”贺珊珊露出一个鄙夷的笑容,跷起二郎腿说,“你别告诉我,你爱上了一个只认识一个多月的男人。你自己说说,你现在吃的,穿的,用的,哪一样不是他给你的。”
是!安若想着自己空无一文的钱包,承认自己就是个活在象牙塔里的女人。
但……
“我如果为了钱,当初直接嫁给吴威凡就好了!何必自找这么多的苦头。”安若义愤填膺。
贺珊珊也意识到自己言辞有点过火,收敛锋芒说,“好好好。就算你真的喜欢这个姓郝的。可就一个多月的时间,你和他能有多深的感情。”
安若默了。
“安若,你到底有没有认真想过,你这样不清不白的跟着他,甚至为她生孩子,别人会用什么样的眼光来看你?”贺珊珊设身处地,苦口婆心。
她不用想。安若固执地看着医院走廊的另一端。今天早上,她一路进出亦安大厦,已经接受了足够多的白眼和讥屑。
“驿宸不爱谢雨璇,他答应过我……”
“不爱为什么还要和她订婚?”贺珊珊步步紧逼。
“他有他的苦衷。”安若的辩护很苍白。
“什么苦衷,为了公司的前途,家族的利益。”贺珊珊似乎决意击溃安若刚刚对郝驿宸建立的信任,“安若,别再用你那所谓的爱情掩耳盗铃,自欺欺人了。每个男人都会给女人承诺一大堆不现实的东西。可最后,结果很可能是谢雨璇得到名份,你得到郝驿宸的心,你注定这一辈子都要和另一个女人分享一个男人。”
安若听不下去了,唿的一下站起来。
“安若,也许我说话不中听,可你就算不为你自己着想,也该为你肚子里孩子着想吧!”
正是为孩子着想,安若才会选择留在郝驿宸身边。可惜,没有人能理解!
贺珊珊仰起头,不甘心的接着说,“安若,姓郝的不能给你的,我大哥可以给你。你知道我大哥是为谁,才放弃大学讲师的身份,不惜远渡重洋去国外工作的吗?是为了你呀!他希望有一天能给你幸福富足的生活,给你一个美满……”
“行了,别说了!”安若烦躁地甩开她,朝姑妈的病房走去。
可贺珊珊言之凿凿的声音,继续从她身后传来,“安若,我要提醒你,你这辈子大概再也不会遇到像我哥这样全心全意,宽容大度的男人了。如果那个郝驿宸真的也像我哥一样爱你,就该为了你,为了你肚子里的孩子放弃一切!”
放弃一切?!
安若认识的郝驿宸,可不是那样的男人。
你怎么能叫一个妄图征服世界的男人,为了一个女人放弃一切呢?
回家的路上,天色也和安若的心情一样,变得阴雨绵绵。
安若的姑妈要留院观察几天。所以,返回郝家的R8上,依旧只有她和郝姑母两个人。
安若禁不住又拿起郝驿宸和他父亲的合影,讷讷地问:“姑妈,谢雨璇在商场里说的那件事,您知道吗?”
“啊?”郝姑母面露难色,一边开着车,一边支支吾吾地说,“自从驿宸四岁生日之后,我和他姑父就离开了郝家。后来,郝家发生的很多事,我……我也只是道听途说而已。”
安若眨了眨眼,巴巴的看着她。
“反正我走了没多久,就听说,他因为强奸被警察抓了。当然,很多人都说,是那女人的老公设的套儿,目的就是为了敲诈他一大笔。只是我没想到,那个女人居然就是‘小纸条’,就是你……母亲。”最后一句,她几乎是含着舌头说的。
“你胡说,我父母才不是那样的人!”安若顾不上长幼尊卑,愤怒地大叫起来。
“你父母不是,那我大哥更不是!他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犯得着强奸嘛。”郝母轻蔑的撇了撇嘴。
“越是得不到,就越是不择手段!”安若想到了吴威凡,呯的一声,把手上的照片,厌恶的丢回到驾驶台上。
“好……算了,算了!”郝姑母投子认输的挥了挥手,“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过。”
安若杵着下巴,郁郁寡欢地看向窗外。
强奸,勾引?
不管是哪一种答案,都足以击溃父母在她心目中以往的美好形象。
等R8驶过郝家的院门,两人一起在车道上下了车,看到郝驿宸和骆管家两个人,站在日常代步的陆虎后,指指点点,说着什么。
陆虎的车身后明显有一大块被撞陷的凹痕。
“这是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吗?”郝姑母连忙凑过去,紧张地问。
“我们刚从公司出来,就有一辆车一路上追着我们……”骆管家话还没说完,就被郝驿宸不以为然的打断,“一点小事故,不用大惊小怪。”
这个一路尾随他们的车,极有可能是吴胖子派来的。不过,在郝驿宸看来,公然对付他,总比偷偷的对付安若要让他宽心。
他发现安若愣愣的伫在一边,脸色明显不太对劲,遂拉起她的手,“你怎么了?”
“呃?”安若又是一贯的魂不守舍,让郝驿宸忍不住有种想捏她的冲动。
“驿宸哪,你知道我们今天在商场里遇到谁了吗?”郝姑母沉不住气,刚想把商场内的“撕逼大战”说一遍。
安若生硬地打断她,“下雨了,有什么话进屋里说吧! ”说完,她甩开郝驿宸的手,顾自走进别墅。
郝驿宸看着一脸无辜的姑母,一挑眉梢,“你喂她吃火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