郝驿宸回卧室换好衣裳,又走到那道“禁忌之门”前。想进去再看一看,把这盘监控录像藏了五年的小房间。
可房门,又被人锁了。
郝母从书房里出来,察觉到他的意图,嗔怪道,“你又要干什么?你也不看看,自从你打开这道门后,家里出了多少怪事……啊!”
她话还没说完,郝驿宸已经不由分说,抬起腿,两脚踹开了房门。
他若无其事,大摇大摆的走进去。房间里几乎没什么变化,一样的脏,一样的阴晦。
因为郝母忌讳,也没叫佣人前来打扫。
倒是相临的小房间内的家俱,在谢雨璇的命令下,几乎被人搬空。
他来晚了,就算这房间里还有什么古怪的玩意,这会儿,他也找不到了。
“上次我不是说过,让人来打扫打扫,我要搬进来住的吗?”郝驿宸对母亲发泄着不满说。
“哎呀,这里哪是打扫打扫就能住人的。”郝母指着外间的衣柜,大床说,“要换这些家俱,至少得敲掉半面墙。还得重新装修……”
“那就马上找人来做。”郝驿宸不容辩驳的说着,走出了房间。
郝母追出来,“驿宸,你最近到底怎么回事。跟雨璇别扭,跟我别扭,跟公司里的人也……雨璇他爸爸说,你还去他的办公室闹过一场。”
郝驿宸下了一半的楼梯,在台阶上站住,抬头隔着栏杆,冷冷的瞥了母亲一眼,“因为我厌倦了。厌倦了你们的谎言。厌倦活在你们为我营造的世界里!”
他浑浑噩噩,不知所谓的活了五年。
按照别人为他设定好的轨迹,按照别人为他编写好的剧本,按部就班的活着。
但不意味着他打算一辈子就这样活下去。
也许是安若的出现,像冬日里的一抹亮色,唤醒了他。
也许是贺天擎的突施冷箭,让他察觉到公司内外,自己周围早已是四面楚歌,危机四伏!
总之,装傻的人,最恨别人拿他当真傻!
风平浪静的日子结束了!
骗他的人,都会受到惩罚,也包括安若!
当他走出别墅时,正好看到骆管家正指挥两个工人在院子里修剪草坪。
他隔着口袋,捏了捏监控盘。向骆管家打听录像里的女人是谁,显然是不明智的。
这位在郝家工作了二十多年,头发半白,越显慈祥的老管家,虽然对自己忠心耿耿,但郝驿宸能察觉得出,他对母亲才是真正的言听计从。
那天从他捡到监控时,骆管家的神色就不太对。如果母亲想存心对他隐瞒的事,骆管家的嘴,大抵就会闭得更紧。
郝驿宸想着,又扫视了一遍整个郝家花园。
郝家的佣人,更换的很勤,这和郝母和谢雨璇出了名的挑剔,有很大的关系。
所以,五年前郝家的客厅内,到底发生了什么,大概只有骆管家,郝母,谢雨璇,以及录像里被羞辱的当事人最清楚吧!
郝驿宸走到院门口的狗屋前,给狗盆里加了点狗粮,又摸了摸两条狗的头,自言自语地说,“要是你们两个家伙会说话,就好了!就能告诉我……”
“我刚给他们喂过。当心他们吃多了,又像上次一样的拉肚子。”一个男人的声音在他的头顶上响起。
郝驿宸抬头瞥了来人一眼,心里顿时一阵窃喜。是郝姑父!
他怎么会忘了,郝姑父也是在郝家住了五年以上的人呢!
当然,也是和其它人一样,骗了他五年的人!
郝驿宸丢开狗粮,不慌不忙的站起来,拍了拍手,在太阳下故意伸了个懒腰说,“这几天我事多,守在医院,公司的事都压在您身上,辛苦姑父您了。”
“都是一家人,说什么辛苦不辛苦的。”郝姑父笑得很拘谨。
因为他很少见到侄儿如此谦虚恭谨。
笑里藏刀,可不是谢老虎一个人的专利!
“对了,上个礼拜,我看谢老虎身边的王秘书,从你们财务部抱走不少,像是财务报表一类的东西!”郝驿宸纡回转折,决定和他先叙叙公事。
那一天,虽然谢老虎及时的挡在他身前,但他瞥了一眼,就看出安若也看到的东西,“财务部的东西,为什么要让董事办公室去销毁呢?”
郝姑父的表情一滞,回答的却很快,“哦,那天也是事有凑巧。王秘书正好来拿年报,要给谢老虎看,见财务室的碎纸机坏了,就主动请缨,帮我们把东西搬去销毁了。”
这个谎话编得可不太高明!
反正谢老虎和姑父背着他,到底在搞什么鬼,他迟早会弄清楚。郝驿宸暂时不想追究。
当务之急……
他用手搭凉,挡住夕阳照过来的最后一缕光辉,故意朝二楼的方向瞥了眼,略作惊讶地说:“咦,二楼上面的那个女人是谁?”
“什么?”郝姑父被他弄得一惊一乍,惶惶的抬起头。
郝驿宸指着自己曾经的卧房说:“就那儿,那间套房的露台上。刚刚明明有个女人,现在大概是走进去了。”
此时,在昏黄的暮色下,那露台上锈迹斑斑的栅栏,以及隐没在窗帘后黑洞洞的房间,显得尤其阴森和恐怖。
郝姑父寻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脸都有点泛绿了,“驿宸,你可别吓我。那房间……这个时候怎么可能会有人!”
“唉,的确有啊,你快看!”郝驿宸的演技出神入化,他指着露台旁的一扇窗户说,“她现在走到隔壁房间,就站在窗前,看着我们,好像为什么事儿在哭呢!”
郝姑父脸呈土灰,轻喘一声,压根不敢再抬头去看。
他捂着胸口,好像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驿宸,你别开玩笑。你姑母早走了,不会回来的。”
郝驿宸奇怪地打量了他一会儿,意味深长地说,“我有说是姑母吗?虽然我不太记得姑妈,但我至少看过她的照片,那明明是个年轻的女人,长发披肩,穿着白色的裙子。就是不太看得清楚她的脸。”
他顽心大起,这会儿是怎么诡异,怎么来。
一听不是自己的老婆,郝姑父恢复了一点常态,他匪夷所思地看了看侄儿,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看那扇窗户,“驿宸,你……你是不是想起什么了?”
“我想起什么了吗?”郝驿宸若有所思地问,“那我说的这个女人是谁?”
“不就是……”郝姑父差一点被他绕进去,在“安小姐”三个字脱口而出前,他及时改口更正道,“不会是,你小时候照顾过你的保姆吧!”
“也许吧!”郝驿宸装模作样地笑了笑,返身朝车库走去。
他的笑脸,被无声轻垂的夜幕迅速给吞没。
仅管他没有从姑父的口中,套出更多更有用的东西。不过,姑父为什么会这么怕死去的姑母呢?上一次,当他要撬开房门时,姑父的表现就令他心存疑虑。
而今天,郝驿宸更加肯定,姑父心里有鬼。姑妈的死肯定和他脱不了关系……
*
郝驿宸驾着车,从郝家直接来到医院。
最后,他还是没有把这盒监控盘拿去修复。因为不管视频里的女人是谁?她的衣裳被扒,如果一旦修复,就意味着把她的胴体暴露出他人的眼皮下。
不知为什么,郝驿宸内心本能的不愿意这么做。
他驾车来到医院,一路踌躇着,要如何从谢雨璇口中套出那硬盘的下落。
谢老虎在病房外的走廊上拦住了他。正好,他也有事想跟对方谈。
两人一起来到走道尽头的一间吸烟室。被下午的阳光洗礼过的室内异常燥热。
郝驿宸坐在留有余温的椅子上,胜似闲庭,内心却如翻江倒海。
上次,他大闹董事办公室,逼得这位岳父大人开除了贴身的王秘书。事后,两人就这件事没再交流过。
此时,看着谢老虎神情严肃。他只希望对方没有发现,上一次的事,完全是安若在中间搅局。
“昨天,我和陈律师通电话时,他告诉我,你半个月前,曾向他咨询离婚的事。”谢老虎直来直去,也不和他拐弯抹角,目光犀利的盯着他这个女媳问,“怎么,难道你打算和雨璇离婚吗?”
是打算!如果不是谢雨璇的眼睛突然失明,这件事也许会被提到日程。
他想结束这段枯躁乏味的婚姻,只是迟早的事。安若的出现,只不过帮他加快了这个进程。
不过此时,显然不是说实话的好时机。
郝驿宸不露声色地掩饰道,“没,那天因为和雨璇吵了一架,所以一时冲动罢了。”
“那就好。”谢老虎脸颊上的赘肉抖了一下,又说,“现在雨璇看不见,要是……她这一辈子都看不见了,驿宸,你不会嫌弃她吧!”
“当然不会。”郝驿宸优雅的一笑,毫不犹豫的答道。他很清楚,谢老虎找自己来,绝不仅仅因为他女儿的这一点点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