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房间,和外面的主卧比起来,简直小得可怜。家俱也明显是郝家早年淘汰下来的。
而且,房间里乱七八糟,就像有人匆匆搬家,在床板,地面,遗落了不少零零碎碎的小东西,比如一本书,一包纸巾,一只唇膏,或者是一片药丸。
郝驿宸狐疑地瞥了母亲一眼。很难相信她能在这么简陋、朴素的房间里,住上半日。
他慢悠悠的踱到大衣柜前,拂开蛛网,拉开半掩的柜门。
里面没什么特别,除了几样七零八落的小东西,有条女人的丝巾被遗落在柜角,丝巾上还趴着一只令人恶心的死蜘蛛。
郝驿宸没有注意到,母亲在自己的背后,偷偷地抚了抚胸口。
因为她庆幸当初听了谢雨璇的意见,把安若的衣物和用过的皮包,都草草的收出去烧了。
否则,这会儿,面对执着的儿子,她满口的谎言,非穿帮不可!
郝驿宸无趣的关上柜门,突然,目光被床脚下的某个东西吸引。
那是本露出了半个角的旧杂志。
郝驿宸把它抽出来,用手拍了拍灰尘。
虽然纸质褪色严重,但封面上这个看上去分外眼熟的年轻男人,不正是五年前的他自己吗?
隐忍的执着——专访IT业巨子郝驿宸
郝驿宸盯着杂志封面上的标题,兴味盎然地笑了。不过,他脸上的两个大脚印是怎么回事?被谁故意踩上的吗?
他忍不住伸出手掌比划了一下。
“哎呀!你又捡到什么了?”郝母已经受不了这里阴森森,灰蒙蒙的气氛,急着想出去。
郝驿宸回头扫了眼母亲的脚,漫不经心地问,“你穿多大的鞋?”
“三十八码呀!”郝母不解,“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没什么?”郝驿宸不露声色的把杂志卷了起来。
这上面的脚印分明是个女人的,而且最多三十五码半!
*
当郝驿宸赶到医院时,离他答应程程的时间,已经过去了七分钟。
他拎着自己的外套,急匆匆的直奔病房,却发现床上没人,郝家的保姆也不见踪迹。
他谁也没有问,直奔安若的办公室。
刚刚脱下制服,正准备午休的安若,被他吓了一跳,“你为什么不先敲门!”
“你又不是没穿衣服!”郝驿宸的目光在她领口扫了眼。她今天居然穿了一件高领的蕾丝衫,甭说胸口,就连脖子都被捂得密不透风。
“有事吗?”安若冷着脸问。
“程程呢?”他心急火燎地问。
“问你自己的老婆吧!”安若的脸色更难看。
“雨璇,她来过?”郝驿宸有点惊讶。
“你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怎么知道。”安若背起包,准备出去吃午饭。
但郝驿宸靠在门边,硬生生的挡住她的去路。他嗅到了屋内残留的花香,也清楚地看到安若戴上了……她的结婚钻戒。
晶莹剔透的钻石像一根银针,刺痛了郝驿宸的眼睛。
“今天谁送你的花?”他开门见山地问。
安若没有回答,因为她也没有答案。
“贺天擎?”郝驿宸挑眉。一屋子的鲜花,就让她心甘情愿的又戴上了钻戒?
安若送她一个无聊的白眼,“对不起,请让一下。”
郝驿宸出乎意外的没有拦着,但他在安若一扭门把,准备出去前,冷不丁地冒出一句,“安医生,你爱他吗?”
“当然。”安若盯着手上的戒指,回答的斩钉截铁。
“呵,”郝驿宸不由自嘲地扯了下嘴角,“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
“以为什么?”安若僵硬地问。
郝驿宸没有说话。他以为对方也像自己一样,维系着一段名存实亡的婚姻,守护着一段假想的第三种爱情。
两人沉默了片刻,安若最终还是独自走出去。
但郝驿宸马上追了出来,“安医生,一起吃个饭吧!”
“我……”安若回过身,话没出口,又被他打断,“因为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
“我可以拒绝吗?”安若终于把前一句话说了出来。
“过于刻意的拒绝要么言不由衷,要么就说明你不近人情。”郝驿宸深藏不露地瞅了她一眼。
安若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又变成哲学家了。
“是你对所有的陌生人都这么冷漠,还是刻意只针对我一个人?”郝驿宸又改了激将法。
陌生人?他们俩能算陌生人吗?
没有哪个陌生人,会在第一天认识时,就抱着对方强行索吻吧!
安若心里抵触的想着,脚下却身不由己的上了他的车。等车子驶离医院,安若被窗外的冷风一吹,才仿佛从催眠的状态里清醒过来。
她懊悔地问,“说吧,你又有什么事?”
郝驿宸把R8驶上一条主干道说,“吃完午饭,我就得赶去公司。而我答应了我女儿,要给她买一个最新款的芭芘,可我在来的路上显然忘了。而且,我也压根不知道,哪一种才是最新款的芭芘。”
“这种事问店员就可以了。”安若生硬地说。
“可店员不可能把我买的礼物,送去医院交给我女儿吧!”郝驿宸拐弯抹角地说。
简而言之,他就是要请安若当一回“搬运工”。
而安若斜乜了他一眼:程程被谢雨璇那个疯女人抱走,下午会不会抱回医院打针,还不知道呢!
*
玩具反斗城。
市中心步行街上最大的玩具店。
正如安若所言,无论需要什么,交给店员就万事大吉。
等郝驿宸提着导购推荐的芭芘屋,看到安若正蹲在一排拼字拼图的货架前,仔细研究。
“你干什么?”郝驿宸问,“想帮你儿子买?”
“对。”安若神情严肃地说,“这种玩具益智又有趣。”
“益智,有趣?”郝驿宸不以为然的摇了摇头,走到一边的货架上,挑了一把看上最强悍,也最炫酷的机枪,挡在安若的眼前,“男孩子就应该玩这种东西。”
安若推开机枪,顺便厌恶地瞪了他一眼,“我向来最讨厌这种长枪长棒的东西。”
“哎,以你自己的喜好来衡量孩子,你到底是为你自己买玩具,还是为你儿子买玩具?”郝驿宸反驳道。
可安若对他的话置若罔闻,倔强的从货架上挑了一套最复杂的拼图,来到收银台前。
“一起。”郝驿宸把枪和芭芘一起丢到收银台上。
“不用。各付各。”安若固执已见。
“我说了一起就一起。”郝驿宸把信用卡先递过去。
“那我也不要这把枪啊。”安若恼火地说。
“我买回家自己玩不行吗?”郝驿宸有钱任性。
安若顿时语塞。
收银员“卟嗤”一声笑了,“你们二位一定生的是龙凤胎吧!所以,买个玩具都会产生这么大的分歧。”
呃?郝驿宸笑得十分尴尬,而安若的笑容,则带着只有她自己才能体会的凄楚。
等两人一起出了玩具店,走在熙熙攘攘的步行街上。
看着人高马大,西装革履的郝驿宸,一手夹着硕大的机枪,一手提着粉红的芭芘屋,实在滑稽的可笑。安若忍不住伸手,接过他手里的芭芘屋。
“谢谢,我请你吃饭。”郝驿宸诚心诚意地说。
“不用了。我下午还有病人的预约呢?”安若一指不远的麦当劳说,“就在那儿买个汉堡吧!”
“那种垃圾,怎么能吃。”郝驿宸脱口而出。
安若嫌他矫情的瞅他一眼,“对不起,我就是那种从小以吃垃圾为乐的人。”说罢,她顾自走过去,为自己买了一个巨无霸。
郝驿宸宁可饿着肚子,也不吃“垃圾”,可安若手上牛肉饼的的香味,又让他条件反射似的咽了口唾沫。
“是你自己说不吃的。”安若看得出来他其实也饿了,故意吃得更加津津有味。
“当然。”郝驿宸傲慢一扭头,正好看到一家挂满打折标致的鞋店。
“怎么了?”安若不明白他怎么突然站了下来。
“那双红色的高跟鞋挺好看的。”郝驿宸指着橱窗里的样品说。
“我向来不喜红色。”安若拒绝的干脆彻底。
“我有说要给你买吗?”郝驿宸丢来一个自作多情的眼神。
“那你……”安若含着一大口汉堡,鼓着腮帮子,迷惑不解地看着他。
郝驿宸打了个激灵,理由就出来了,“过几天就是雨璇的生日了,她最喜欢红色,我去帮她看看。”说着,他丢开安若,迳自走进了鞋店。
谢雨璇的生日,不是要到八月份吗?安若永远也不会忘记,当年在谢雨璇生日宴上所受到的羞辱。更何况,这种打折店的货色,又怎么能入谢雨璇那种千金大小姐的法眼呢?
安若不知道他在搞什么鬼,但还是跟了进去。
看着郝驿宸在店里左挑右选,忙得不亦乐,安若咬着汉堡,竟有点食不吃味!
不一会儿,郝驿宸又兴冲冲的转回到她身边,问,“对了,安医生,你一般穿几码的鞋,要不,你帮我替她试试!”
“你自己的老婆穿几码的鞋,你都不知道吗?”安若坐在沙发上,从没像现在这样不想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