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过了几日,秦之卿收到霜儿给自己带来的消息,说是虽然已经请到了大夫教习,但是自己曾经随身一直在看的药典在抄家的时候没了。
现下有些药材人认不太齐全,希望秦之卿能够为她寻一本药典。
寻药典本不是难事,难却难在,霜儿曾经看的药典是前朝御医圣手著的,本也不多见,里面更是记载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药材,秦之卿也明白这种既然要学,就要学到最好的道理,加上自己将来定要用到霜儿,便想着这药典是定要为她寻到的。
想来想去,倒是也想不出哪个地方会有前朝御医所著的药典,便想着倒不如先去爹爹的书房找找。
自己曾经在府中几乎不出自己的院落,虽然知道爹爹的书房在哪个方向,但是却从来未曾真正去到过。
走在路上又问了几个婢女,这才好不容易找到秦慕的书房。
书房的结构并不复杂,前面是一个平整的案台,上面放着纸镇和笔挂,旁边摆着一摞叠的整齐的雪白宣纸,上面还燃着一个香炉,香炉中正烧着不知名的香,味道清淡,十分沁人心脾。
秦之卿不做多想,转身便在身后一排排地书架上找起了关于医术之类的书,只是秦慕对这方面并无太大兴趣,找了小半个时辰,也只发现了几本不咸不淡的讲述身体调理的书来。
秦之卿找的有些累了,不由地靠在书架上,有些昏昏欲睡起来。
刚打了几分钟盹,秦之卿便仿佛忽然想起了什么,飞快地跳起来,头差一点撞在书架的棱角上。
她终于明白了!
她飞快地冲向案台,将香炉打开,仔细地闻了闻里面燃着的香。
不……不是这个……
她不断地寻找着,仔细地嗅着房间里香气的来源,慢慢地看向了案台旁边作为摆设的两个青瓷大肚瓶。
就是这里!
她凑近了鼻子仔细地闻着,从瓶中轻轻地散发着一股袅袅的香气。
这股香气也只有她闻的出来,毕竟,她上一世的半生年华里,几乎都有着这种香气陪伴——司竹罗!
爹爹的书房里怎会出现司竹罗?
秦之卿百思不得其解。
脑中不期然地突然回想去晋王世子安子冉说的话来——这花香闻久了,于男于女,皆……咳咳,有碍子嗣。
于男于女……皆有碍子嗣!
秦之卿仿佛抓住了其中的什么,飞快的向自己的院落走了回去。
她知道如何扳倒六姨娘的方法了!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秦之羽今年十三岁,但是侍郎秦慕却已经三十八岁了,上一世她记得李氏曾经提过她是秦慕娶她的时候是十五岁,中状元是十八岁,御赐状元府也是十八岁,拒公主而留妻也是十八岁。
秦之羽是秦慕二十五岁时才来的儿子,中间有十年时光,李氏都无所出!
在李氏生下秦之羽之前,秦慕便已经娶了五房姨娘,她曾经做过姨娘,她知道,身为妾室,绝不能在主母之前生下孩子,所以在秦之羽出生之前,五位姨娘们皆都不可以怀孕,当李氏生下秦之羽后,六姨娘才被抬进府里,自此,五位姨娘和李氏就此被冷落,倒是六姨娘一口气生了两女一儿傍身。
但是从此之后,正值壮年的秦慕却不论宠爱哪个姨娘再无所出,对儿女方面心性便也淡了,反正也儿女双全,便将心放在了朝政上,连连升官起来。
这么看,六姨娘的目的便再明显不过了。
她怕其他五位姨娘争了自己的宠爱生下孩子傍身,但是又不知道如何同时让五位姨娘不孕,便想出了司竹罗的主意。
这司竹罗,虽然现在自己还不能断定,但是定会努力查证,假设这司竹罗的香气只会让女子显出宫寒脉象,却对男子脉象无甚改观,只是影响子嗣的话……
那么这府中多位姨娘再无所出,就全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那个女人……秦之卿沉下眸来,待自己查证了司竹罗对男子的症状后,倘若是真的……定要将她一举打败!
上一世,她用这司竹罗毁了自己,这一世,她便用这司竹罗毁了她!
若没有六姨娘在背后的帮衬,秦之锦……就再也不能够阻碍她!
只是这司竹罗之事……到底要去哪里查证呢?司竹罗是燕北奇花,普通人是不知的,只有上次相府的安子冉……
对了!
相府!
秦之卿高兴的几乎跳起来,她还记得那个婢女说是嫡小姐吩咐不许近看的,苏晴罗……她定然知道!
说走就走,秦之卿现下便遣了婢女去丞相府送了帖子,说自己这边有副好看的刺绣,过几日请苏晴罗一同来观赏。
苏晴罗也是爽快,看到帖子便定了时间,七天后必到。
这七天内六姨娘又来过一趟,在秦之卿的房里并未看到送来的司竹罗,又听到是翠烟失手打破了,不由地心下暗道没用的东西,正欲惩罚,却听到下人说二小姐已经罚过了,只得怒骂了翠烟几句,悻悻地走了。
七天时间很快就到,这日秦之卿正在习字,就听到婢女来报,说是相府的苏小姐已经到了。
她急忙放下笔去迎,刚跨出院门,就看到苏晴罗已经进了院子,两人先是说了一会的话,然后秦之卿拿出自己的刺绣来让苏晴罗看,又品评了一番,这才说到正题上去。
秦之卿将刺绣收起,道,“上次在姐姐家晕阙之前,倒是看了一种花。”
“哦?”苏晴罗有些诧异地睁大眼,这事倒是无人提过,她自己也不知道,“便是那燕北的司竹罗。”
“啊!”苏晴罗一听到花名,急忙上来关切地问,“妹妹可曾闻了花香?”
“并未。”秦之卿安抚地拍了下苏晴罗的手,“还好晋王世子刚好路过,劝阻了我,不然只怕我就上去闻那花香了。”
“呼……那得多谢晋王世子了。”
“姐姐可知道,这花香对人的危害?”
“我自然是知道的。”苏晴罗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这花是大哥托人从燕北寻来给我看的,还专门叮嘱过我,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那姐姐可知道这花若是男子闻了,会出现何种脉象?”秦之卿有些急切。
看到秦之卿不同寻常的急切,苏晴罗倒是有些沉吟起来,“这个哥哥倒是未曾说过,只是若是去问他,他定然是会帮我的,不过……你知道这些做甚?”
秦之卿抿了抿唇,犹豫了一会。
苏晴罗见状,爽朗道:“若是妹妹不想说,姐姐也不勉强就是。”
“没有……”秦之卿急急地道,“只是不知怎样开口……妹妹就长话短说吧,妹妹怀疑有人在爹爹的书房放了司竹罗。”
“这般狠毒?”苏晴罗诧异地用帕子掩了唇。“可有疑心的人。”
“有是有……只是无甚证据。”
“这个忙姐姐自会帮你的。等下我便写信给大哥,让他派人去查查。”
“多谢姐姐。”秦之卿感激地上前一福。
苏晴罗的办事效率甚是快,几日之后便派了婢女前来,婢女的手中提着一个小巧的食盒,里面放了些酥饼,说是府中新的糕点厨子做了些好吃的酥饼,特意送来给二小姐尝尝的。
秦之卿看着手中小巧的酥饼,不由地笑了笑,在这种事情上,苏晴罗倒是意外的细心,知道自己在这府中日子过的有些谨慎,送个条子,都是遮掩着的。
想毕,用手将这酥饼掰开。
“里面有字条!”旁边的雪儿见了,惊呼一声。
自从带了雪儿来,秦之卿便找了借口把翠烟打发到了院中监督众位婆子丫鬟做事,屋子里伺候的便只剩了雪儿。
“以后别再这般大惊小怪。”秦之卿向窗外看了一眼,道:“还好外面的人没听到,这外面都是六姨娘的眼线,若是被他们知道了,还能有我什么好果子吃?”
“是……”雪儿自知有错,再不敢多话。
秦之卿小心地展开字条,上面写着:男子若中司竹罗,则表面无恙,脉像显燥热,身体镇日温度比其他人略高。
果然是这样……
秦之卿将字条在旁边的烛火中烧毁,心道:接下来,就只等爹爹回来了!
六姨娘……若是你没有了爹爹的宠爱,将来看你还如何成为当家主母!如何让秦之锦当正妻!
这日秦慕回来的尚晚,秦之卿亲自在门口等了,挽着秦慕的手进了门,又讲了几个笑话给他听。
秦慕倒是有些诧异了,平素都是秦之锦在自己怀里撒娇,这秦之卿倒是甚少来找自己,今日怎地像换了个人一般。
不由地问道:“卿儿可是有何事?”
“并无。”秦之卿摇摇头,脸上还是一派天真烂漫,“之前卿儿并不常来找爹爹,是卿儿的不是,前几天晴罗姐姐来了,开导了卿儿,说父亲最喜欢女儿在自己怀中撒娇,卿儿想了想,平日对爹爹确实尊敬有余,亲热却不足,今日起女儿便改了这毛病,日日伺候在爹爹身边好了。”
看着眼前的秦慕,秦之卿心底却暗自淡漠,上一世,要是这个所谓的“爹爹”能够拉她一把,就算助她一下,甚至是……只要多关心一下,自己也不会是那般后果。
在他眼里,只怕人只分为有用和无用两种吧。
所幸,这一世,自己在他眼里,还尚且是有用之人,她毫不怀疑若是自己终有一日变的无用了,这个爹爹定然会弃自己若敝履,不闻不问,不管不顾的。
“你这鬼丫头。”秦慕被秦之卿捧了一通,倒是笑起来。
“爹爹,”秦之卿讨好的道,“上次大夫来给爹爹看诊,说爹爹身体容易燥热,体温也比常人高,我回去思前想后,自己找了些调养的方子,又问了晴罗姐姐很多东西,这才整理出了一些让人容易清凉的方子,还请爹爹过目。”
说罢,便从身后拿出一摞白纸,并不厚重,只有三四张所有,每张纸上面都用漂亮的蝇头小楷写着四五种体躁的调养方式,上面是方法的由来,下面细细地写着药方,还把几味容易用错的药特地标注了出来。
一时心下大悦,赞许地拍拍秦之卿的头,慢慢地看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