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来的善意提点,引来周边兵士们恍然般地嬉笑,那位多嘴的兵哥臊得直想找个地洞钻,他自己心里也有鬼,瞧着薛灵儿漂亮,不免多了几分不切实际的幻想,这才出来“抱打不平”。
要说这些兵士,心胸就比在社会上闲混的衙役们宽广得多了,脾性偏向于直来直往,不像赵高这类人,有怨恨是藏在心里,掂量着日子和你慢慢报。
现下虽被取笑,那兵哥也只是一时尴尬,白了燕来一眼,便悄悄地把步子放慢,不愿再蹚这趟浑水。
心思被人用这样的方式揭破,薛灵儿是既羞又愤,狠咬干裂的嘴唇,青丝低落,眼中露出怨毒的恨意。
她确实有此计划,想在这路上寻找逃跑的机会,甚至不在乎出卖自己的身体,只要路子合适。
她以为凭自己的姿色和手段,去勾引个被同伴排挤的落寞少年,就算不会马上得手,也能够撩拨起对方内心的饥渴,从而引他进行下一步的放纵。
可没曾想铺垫刚开始,就被这个看似面冷,实则心更冷的少年给望穿了,偏偏对方还以嬉笑口吻,提醒身边的人注意自己的把戏,那接下去便是想要再耍,也只会被人当成个送上门的傻瓜,该占的便宜占,想要的好处没有。
恶畜!
发自心底的一声咒骂,若是让燕来听见,肯定会感叹自己的明智,一个闺女家家的能够骂出这样的话,其心如何,不辩自证了。
因为这个契机,他倒与周边的兵士逐渐熟络,开始有一茬没一茬地闲聊起来,毕竟都是江宁府地面上的人,还是能够引出不少话题。
几里路程,很快就到了码头。
朝廷此次特旨调派的船,是往年皇帝巡视两江,文武官员陪行的龙骨平舟,每艘可容纳两千余人,甚是庞大。
直到此时众人才知道水路的目的地是西向的京南重镇南阳,行船大约一个多月,到得南阳后再北上洛阳。
沿途一路府卫军并不上船,而是在江岸跟随护送,作为地面的警戒和接应。
所有的案犯都被安置在最底下两层,从这一刻开始,兵马司全权接手船上的事务,按战时状态统管,拥有临时决断权,衙役们则负责看守船舱内的钦犯,重新干起了老本行。
工作细分下来之后,便是各队安排人员分班值守,赵高作为小队长,二话不说就把燕来踢到了最辛苦的夜班中,乐得燕来差点没跳起来:真是太感谢赵哥了!
不过表面上还是得装出一脸不忿的样子,甚至在背后怨叨几句,让自以为得计的赵高更是得意,他还真怕这小子忘了恨自己,那得多无趣。
前面三四天,与燕来预料的一个鬼样,每晚都会有泪哭不停的薛家人,但顶多也就闹腾到亥时末,哭得越累,人也就睡得也沉。
之后的时间,他又可以安心打坐了。
与赵高他们这一架打得不痛不痒,虽也发现了许多的不足之处,但最重要的还是让他对自己的水平有了一些了解,起码知道这样按部就班地练习下去,不是没有好处。
比如前世的那些武技,虽说记得不是很详尽,但起码有条路摸索,日后可以通过更多的实践弥补回来。
冥想所给他带来的除了体格和能动性上的增强外,还有逻辑思维的转变,让他对这方面更为敏感,也更为开窍,以前只能作为欣赏用的武技招式,现在能够以一种新的眼界去分解和重组。
其实他并不知道,这是一种武者的觉醒,这种觉悟可遇不可求,因为真正的宗师,并非只是撑起了一门一派,他们的成就都在于:完善前人的路,或者开辟一条从未有人走过的路。
夜晚打坐,白天换班之后,燕来就到船尾少人的地方开始修炼拳脚,不久就引来不少驻守的兵士观望,一两天后,就有人生起兴趣,下场与之对招了。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燕来更是乐意之极,渐渐的,船尾的娱乐活动就在兵马司的圈子内流传,说是有个甚为年轻的衙役,很是能打,近身搏击更是狠辣非常。
实际上燕来在此输多赢少,这些兵马司的兵士别看品级低微,但手底下功法不弱,何况近身搏击本就是他们的常备武技,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能够让这些老人熟手惊艳,其实已经很好了。
一直以来最缺乏的实战经验因缘巧合能够补充,燕来喜不自禁,除了人多的中午下午外,早上和傍晚他都会过来与那些兵士们过招。
不到七天,娱乐就增添了彩头,船尾也就成了赌博的地方。
......
“小五,押谁啊,快点下注!”
“赵都头十招内稳赚不赔啊,就是水钱低了些,没意思,要是这小子运气好避过十招,我可就亏大了。”
“废什么话,畏畏缩缩的赌个屁钱,财运都被你磨没了,五两,赌赵都头十招内抡倒那个小子。”
“前天四五招就被干掉,这小子还敢上啊,我也十招内,四两。”
热闹的船尾挤了不少人,本身就负责警戒的兵士现在又多了份任务:把风。
众人瞩目的甲板上,燕来舒展手脚,摆了个起手式,注视着对面比自己还要高出两个头的国字脸壮汉。
露出精壮臂膀的赵都头叉腰看他,笑呵呵道:“二郎,你行不行的,别比上次还差,那赵哥我可要失望了。”
“今天的目标是撑过十招。”燕来倒有自知自明,早就摆正好自己的心态。
赵都头笑说一声好,猿臂微张,突然就如炮弹般冲了上去,简直就是一台开了马力的人型机器。
呔!
五步距离在他脚下也不过是一跃,摆手间掌劈已下,迅如闪电的身法加上开山般的气势,让场上的兵士们都叫了声好。
燕来上次败在他一记鞭腿下之后就不敢乱作退避,对方最大的杀势在两步之外,五步以内,凭借自己身体的优势,决定先做缠斗,因为是过招不是生死厮杀,这点倒不失为正确的选择。
如此一来,寸打重要性就突显出来了。
“好!”
燕来的攻击目标也很明确,全部是冲着膈肌窝,肋排等软弱之处着手,因为对方走的是大开大合的套路,在这方面他暂时没本钱以硬碰硬,所以只能往小地方经营,希望能捞些好处。
眼看一只瘦弱却又刁钻的手如毒蛇般咬向自己的腰间,赵都头一吼之下连同手肘压下,另一只手挥拳猛进,明似困人,实际上是想燕来自己知难识退,之后他就可以拉出距离。
场上的两人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好像猛虎和毒蛇,一个讲究以力以势破敌,一个身法灵活,反应奇快,更有他毒辣致命的一面。
在赵都头强势的压迫下,再进不仅无功,反而会与对方形成最不利的近战角力,燕来当机立断,收拳回身。
“败!”
一切都在赵都头的预料之中,他等的就是这一刻,破空声响起,那记鞭腿总是让人始料未及,特别是像现在,当你以为是他左腿要动的时候,偏偏是毫无风声的右腿迅疾出击。
“哼!”
燕来早就通过强大的神识捕捉出对方虚实,看似作左面的防势,实则在右边猛虎出闸的情况下,如灵猴般猛然一缩,堪堪避过了这破空一击,并借对方招式老去的机会,欺身咬上,终于形成寸拳连打,啪啪啪地逼得赵都头接连后退。
“好啊!”
“下路,下路,抄死他下路!”
周边一片喝彩,大家伙看得宛如自己在场,谁也没想到交手不过四招,燕来就在形势本弱的情况下拼出个机会,反得主动,便是赵都头自己也没料到这小崽子这么敢玩火,心下忍不住惊叹:短短不过两天,这小子的功夫就有大进啊。
“好小子!”
前面两招是没有办法只能硬接着,后面两招倒是故意引进来,可没想这小子也是鬼马得很,自己屁股刚动他就撤了,恨得赵都头直嚷嚷,原本是六分的力气,眼下发挥到了八分,不想给这小鬼撑过十招。
燕来要的便是他动气,如此一来战术又变,以避让为主,只要不在他鞭腿范围之内,就能够做周全处理,虽然像被人撵着打,但好过败下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