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李氏就算不回头去看,也知道背后这些人在指点什么。
从那晚之后,一直都这样,小地方闲言碎语的声音更多,谁让他们家也曾富裕过。
“你娘自己招的汉子。”
“你二叔不在了你娘就找其他男人去了。”
“你到底是不是你爹的儿子,怎么和你二叔长得这么像。”
燕李氏问儿子:“你就因为这个打人?”
“我打不死他们!”燕小欢哼声道:“要不是二叔把刀带走了,我砍死他们!”
这位寡妇无话可说。
至于学堂那边,就这样吧,不读就不读了,二郎的信也收到了,大抵还是让她有些心安,起码知道还有退路。
可她不愿这些声音传到儿子耳边,事实上,她也阻挡不了,那些婆娘啊,连这些都和自家儿子说,到底是谁不害臊!
“我不该让你去上学的。”
“娘,我不上了,我要去找二叔。”
“你不读书,要去那莽夫吗?像那天欺负娘的那些人?你不读书以后就是那样的人。”
燕小欢嘴一撇,想哭出来:“我不要做那样的人,我...”
燕李氏哼声道:“那你就要去读书,还得读好了。”
“二叔也不读书!”
“屁!”燕李氏敲他脑袋:“你二叔在的时候,哪个晚上不是看书到半夜三更。”
“我不信。”燕小欢边走边嘟嘴道:“娘你怎么知道。”
“我。”燕李氏迅速解释道:“我自然知道。”
燕小欢看不出什么,回头又瞪了一眼那些人:“咱们干嘛要走这条路,这些人舌头都要拔了。”
“你噤声。”燕李氏黛眉垂下,如果不是还有燕来在,这些声音,会逼死她的吧。
说得那么难听,自己到底是碍谁眼了,所以她更不敢住到莫家去。
起初的时候,他希望那个男人再来吧,这样自己能够以死明志,以后也就不会有人说她那儿子,连父亲是谁都不知道。
但她不会无故自杀,至少燕小欢还在,不过若是真发生了那样的事,她会死的。
庆幸流言风语也需要时间,到得满县皆知的时候,二郎的信也来了,莫家的人也登门了。
那起码她知道,有人是关心自己的。
女人只要心能安,就不会做出太歇斯底里的事。
只是不管怎样,耳边这些声音,还是让人很难受,即使在深夜,她也会吓醒,然后觉得自己是不是耳鸣了。
这些人是真该死的。
当然,也不是全部吧,至少邻居间知根知底,最烦的就是那些什么都不清楚,又喜欢嚼舌头的人。
寡妇怎么了?我愿意的么,你们吃得饱饱的,就笑话那些饿着的人。
他二叔又怎么了,我嫁过来的时候他也就比燕小欢大点,至于么。
她也知道寡妇门前是非多,燕来又是越长越大,或许是两人相处久了没觉得怎样,而且燕小欢又很快出世,算不得孤男寡女吧。
只是在同一个屋檐下,免不了为人说三道四吧。
那些话没传到自己耳边的时候,她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现在传出来了,且很是过分,有的更是把那过程有声有色地描绘了出来,说什么晚上经过他们家,都听到那声音了。
哼!他们怎么不去茶馆里说书,白糟蹋了那张嘴。
她突然想起燕来那天说的话,关于那些从薛家带回来的步摇,让自己不要戴出去。
莫非二郎早就听过这样的话了?那就表示,他是知道男女间的这些事的呀。
哎,这二叔,确实是长大了,也就自己还觉得他什么都不知道。
难怪这些年他坚持自己洗衣服。
想到这,燕李氏脸臊红,想的都是些什么呀。
“娘你怎么了?”
“闭嘴,回家去!”
“可我们不是走回家的路啊。”
燕李氏一愣,自己是怎么了,是因为这春天么?可这清明也要到了呀。
......
......
“就定在谷雨之后吧。”
马惊涛从内宅出来,把书信交到自己仆从手上:“尽快把信送到老爷手上,让他们提前到江宁来,这边还有许多事需要两家人合计。”
既然师父有意替自己把婚事弄大,那他就打算把婚礼定在师门举行,若是回那下县老家操弄,届时同门师兄弟和江湖朋友去了,免不得掉份。
他马惊涛一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因为出生于一个不太体面的家庭中,幸好老天垂爱,因为天资不错,被路过的师父收为徒弟,这样的事自大虞立朝以来,估计也没多少起吧。
即使每次师父都会把自己拿来给其他师兄弟竖榜样,这当中不免提到自己的出身,但马惊涛从不觉得这是件丢脸的事,恰恰证明,自己的努力对得起师父的栽培。
何况南剑门中出身寒门的子弟并不少,只是若无法出人头地的话,就会失去师门的扶持,如此一来,丹药的给予就会越来越少,落后的,就只能继续落后。
所以每年开门收徒的时候,他都会去校场处站站,看着那些被筛选出去的孩子,以此来告诫自己不要骄傲,也看看那些有幸被选中的孩子,曾几时那就是自己,他得更努力,免得哪天被人超越了,失去师父的垂爱。
至于那些靠钱财堆积上来的师兄弟,从来不是他的竞争对手,那些家伙啊,可是真正的师兄弟呢。
可是没有一个好身份,很难与这些人成为真正的师兄弟。
马惊涛曾经为此烦恼了许久,他不愿继续和那些同样出身寒门的师兄弟们讨论梦想,展望自己将来能够怎样怎样,他烦透了这样的空口白牙,说得再美又如何?
在南剑门中,进入内门是每一个弟子梦寐以求的事,需要通过的不仅仅是层层考试,人情上,也是少不得的功夫。
不管怎样,每年去宣州的名额也只有三个,那么,在相差不大的基础上,凭什么获得?
还不是长老们的一句话。
而影响长老们判断的,除了自身表现出来的优异外,能够得到同门盛赞,在江湖中闯出名气,同样是考虑的标准。
所以选圈子很重要,选对了圈子,名声才能够瞻显出价值来,并且得到迅速传播。
那么怎样的圈子才是对的选择?自然是主流圈子。
南剑门无论是哪个分门,那些有钱孩子聚在一起的圈子,永远是主流圈子,哪怕这些师兄弟不会嫌弃你的出身,但身份和实力的差别就摆在那,人家去得的地方,你去得一次,去不了第二次,而这些去处,才是真正加深感情的地方。
勤奋练武的缺点,就是抽不出时间赚钱,而师门的任务,大多与钱无关。
他曾经想过很多种办法,但远不如别人直接给他更好,许家虽不说非常有钱,但确实是自己所能够得到的最好选择。
他马惊涛不是贪心的人,只要能够帮助到自己,差不多也就行了,何况那许小姐又非长得见不得人,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入赘。
想到这他又要跪谢师父了,这辈子,恐怕没有哪个男人对自己这般好。
“那许家虽是长陵县的一商户,不过家境甚好,又只得一女儿,待字闺中也许久了,为师与他们还算有些交情,改日你去见见,如果合适,这门亲事就定下吧。”
结果自然是非常顺利,能够攀上南剑门这棵大树,许家乐意之极,对他们南来北往的生意也有好处,而自己成了许家的姑爷,就能够从岳父那边获得资助,如此一来,岂非你好,我好,大家好?
美中不足的就是那纸婚书啊,那姓燕的杂种,为何要生出来坏自己好事,早知道有这人存在,当初在沧澜山时就该找来结果了。
活该他家破人亡,这人肯定是罪孽深重,否则上天怎会降下如此严厉的惩罚。
哎,不过却是连累了自己啊。
马惊涛叹了声气,什么都不担心,就怕这小子把婚书的事捅出来,那自己就变得名不正言不顺,如此一来,岂非留下污点。
做这一切难道为了什么?不就是名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