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朱元璋因岳麓书院学子儒生相助,很快攻克了潭州,潭州乃湖南极为重要的军事要塞,历来为兵家必争之地,又是极为重要的粮草供应地,素有“湖广熟,天下足”之说。朱元璋占领了湖南,挥兵继续南下,以湖南作为依托,势如破竹,不久消灭了元朝,在南京即了帝位,定国号为大明,改年号为洪武。朱元璋即了帝位,做了皇帝,接着出兵攻打友军陈友谅部,陈友谅亦同朱元璋一样,乃农民义军领袖。年幼家穷,以乞讨度日,网罗了天下一大帮的丐帮,凭了一根打狗棍,猛勇无比,揭竿举起了义旗,南征北战地居然也有了几州几府,因陈友谅生性残暴,不能善待部下,又没有像刘伯温一样的军师为之出谋划策,像秦末的楚汉之争一样,终于被朱元璋消灭,明朝一统天下。
朱元璋自登位以后,脾气渐渐地骄傲,对于从前的功臣,不免怀有猜忌之心。于是心生毒计,欲置有功之臣于死地。于是将所有的有功之臣,都请到一个叫做万花楼的地方,大摆筵席招待起来,名为庆功,实际上却暗地里布置了浇了油的柴火。这些大臣们一生跟随他南征北战,对他死心塌地,言听计从,怎么也不会怀疑主子只能共苦,不能同甘,死神正慢慢向他们逼近。他们怎么会想到,当年浴血沙场九死一生,到了今日,黎明前的黑暗已经过去,迎来了胜利的曙光。然而,这万丈光芒的艳阳天,却会成为他们的忌日。他们不会想到,他们的人生,尽管有过潇潇洒洒、轰轰烈烈的光彩,却终究会成为一段历史的悲剧。他们谁也没有意识到,悲剧即将开始。朱元璋很是深情地端了酒杯,与众位一一撞杯,道了祝福,接着却以不胜酒力为由离去。这些大臣,真的以为主子不胜酒力而离去,没有在意,只顾自己寻欢作乐,划拳吆喝,乐得天暗地昏,众人皆不知是计。只刘伯温清楚,于是邀了挚友常遇春,紧随朱元璋后,寸步不离。朱元璋不胜酒力,刘伯温、常遇春左右搀扶,其实朱元璋心里也非常清楚这个儒生刘伯温的厉害,于是试探着,假惺惺地劝他们二位回楼畅饮,刘伯温却没有正面回答,只道了“微臣不在其数”,于是心照不宣。
单讲那刘基,字伯温,祖居在处州的琅玕乡,他在17岁时就中了进士,可算得无书不读,博古通今,浙东的四贤,要算刘基的文名最盛,和他交结的一般宿儒,都佩服他的学问,所谓后生可畏;自然让他三分,这使刘基觉得不可一世了。
一天是三月三的上巳日,刘基效着古人,往郊外去踏青,因去意匆匆,举目四望,见一片荒地,青冢累累鬼火磷磷,不由得心慌起来。正在着急时,远远瞧见人家屋里,那灯光从门缝里射出来。刘基这时好像得了救星,三步两脚走到那屋里去。刘基待上前叩门,室内有人问道:“外边来者是刘伯温吗?”
伯温见问,不觉大吃一惊,忙回答道:“在下正是刘伯温,不知高士怎样知道的?”
说犹未了,柴扉吱呀的开了,走出一个老者来笑道:“我在十年前已经算定,相候多时了。”
说罢,仰天大笑,弄得个聪明绝世的刘伯温,简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那老者鹤发童颜,忙迎伯温进草堂坐定,早有小童献上茶来。老者让伯温坐下,伯温边喝茶,便躬身道:
“敢问仙丈高姓雅号,何以知晓贱名?”
那老者答曰:“山野村夫,与草木同寝,本不必有姓名,不比相公,少年题书金榜,谁不知你刘伯温。”
刘伯温谦逊道:“承蒙仙丈夸奖”。
老者笑道:“今日贤者下临敝居,也可算得蓬荜生辉。”
刘伯温白觉惭愧,那脸上不禁红了起来。
那老者捋着银须微笑道:“孺子可教,老汉和你说明吧!”
于是那老者自称胡光星,并对伯温说:“十九年前,曾替人点过龙穴,现今国家大乱,真主已出。要想选择一二个人才,传授自己的衣钵。所以我待此十年,终遇着有根器的人。”
那胡光星一边说,一边到里屋取出一本书来,递给刘伯温道:
“老汉行将就木,你拿去勤习,不难做辅弼良臣。”
伯温听说,接书随手翻了一遍,见书中六韬三略,行军布阵,到治国之道,无不齐备。伯温大喜,忙收书向胡光星道谢,并拜他为师。伯温又问真主在什么地方?胡光星答日:“今日已晚,明天自然告诉你。”
伯温称谢,是夜在草堂中宿歇。
是日老者说:“皇帝来了!”
伯温以为只是开玩笑,便点了点头,胡光星也不再说,只催伯温快走,并嘱咐道:“今日一别,有缘则五年后再见。”
伯温说:“吾师将往何处?”
光星叹口气道:“行踪无定,到了那时再谈吧!”后来刘基辅助朱元璋,被陈友谅围住,正在危急当儿,忽然空中来了三只神箭,把敌将射死,小卒拾了那箭来看时,矢口刻着胡光星三个字。伯温吃惊道:“吾师来了!”
忙叫人去寻找,却不见胡光星行踪,再一记年月,整整五年了。
再说刘伯温别了胡光星,回到家里,把那册所授的书尽心学习了三年,也无心进取功名。在这三年里,上知天文下晓地理,伯温一直留心真主。莫非真主就是朱元璋,于是直奔濠州,投奔了朱元璋。且按下暂不表。
再说朱元璋离了万花楼,万花楼接着就失火,而且所有门窗却已反锁,可怜身经百战的战将大臣们,凶残的元军没有征服他们,大小的战争没有伤及他们,而今却倒在其主上的祝福声中,死在其主上的骗局里,稀里糊涂地做了冤鬼而无一幸免。
却说刘伯温携了常遇春寸步不离地紧随了朱元璋,因而幸免死于火海。但对于刘伯温的存在,朱元璋一直耿耿于怀,总想找个机会欲除之而后快。有一次朱元璋正在吃一块月饼,刘伯温来访,就将已经咬了一口的月饼置于桌上,以碗覆罩,见刘伯温进来,就与刘伯温打起赌来,让刘伯温猜测碗中所罩之物,且赌以重注。若刘伯温侥幸猜中,许以重金,若是猜不中,则要斩杀其头。朱元璋以为,你刘伯温就算神人,也难胜算了。于是心中暗暗高兴,这回总算可除心头大患了,而且亦是让他死而无怨。可他没有想到,刘伯温竟是一语道破天机:
“圆圆一月饼,已被金龙咬一口!”
启碗视之,竟是一点不差,朱元璋已是惊呆了,很久才同过神来。他本想借此斩杀刘伯温,没想到刘伯温没有杀成,反赔了许多黄金。刘伯温见朱元璋如此苦苦相逼,自知南京乃非他久居之地,于是作了《卖柑者言》的文章,劝了朱元璋一回,带了常遇春飘然而去,从此隐居而不闻俗世之事。
因朱元璋一生不愿读书做学问,特别厌恶儒道理学,也就不兴办学,他年轻时,做过皇觉寺的武僧。皇觉寺授了他终生受用的武功,而且他以皇觉寺的功夫征服了天下。因此,对于和尚就有些感恩戴德,于是下诏天下,大兴寺庙,甚至把释氏列为国教而光大之。由于当今天子的重视,天下佛寺大兴,寺庙林立,而且皆是金碧辉煌,富丽堂皇。和尚呢,却因朱元璋乃和尚出身,普天下都攀上了皇亲国戚的关系,而有些专横跋扈。
却说岳麓山的岳麓寺自从法崇禅师创建以来,却一直以“汉魏最初名胜,湖湘第一道场”著称于世。其间虽然多次兵毁,亦多次重建,总算保持了香火不断。传至北宋时期,因北宋太祖、太宗重视儒学,传至真宗之时,更是把儒学作了正统而加以光大。天下学子儒生,更是以儒为业,因岳麓山山清水秀,静谧异常,确为读书做学问之胜地,更有东晋长沙郡公陶侃所建杉庵精舍及唐代马燧的道林精舍,乃读书之所。于是天下士子云集于斯,或借读于精舍,或寄住于寺观,终日弦歌不断,书香溢满山麓。寺僧智璇禅师,见学子儒生若此,也就动了佛心,竟是与其他僧众进行了斗争,终于割舍寺地,赠了祖宗基业以建了书院。智璇以后,书院与寺庙也就同时发展。至南宋,因南宋皇帝崇儒贬释,书院的发展,成了岳麓的主业,岳麓寺从此退而为辅。朱元璋做了皇帝,大兴释氏,岳麓寺僧,认为报仇耻雪之时已到,也就进行了扩充,竟把岳麓书院基址统统划了过去,亦将岳麓书院的田产一一据为己有,并美其名日“收复失地”。因刘伯温乃当朝大儒,其智慧乃百人不及其一,在朱元璋看来,刘伯温的聪慧乃是其读书之故,有感读书人厉害的缘故,他登基作了皇帝以后,只让其子弟读书,而在全国却实行愚民政策。他相信如果读书人造反,比武夫造反要难征服得多。所以,虽然没有下诏明令禁儒,却实实在在地崇佛而压儒。
朱元璋驾崩以后,传位给了子孙,其子孙亦是如此,对释氏崇尚,对儒学有所压抑。而且他的子孙,少有鸿儒,倒是出了一名佛爷。明朝传至永乐年间,朱允炆继了皇位,承了大统。这时他的四叔燕王朱棣,却在打他的主意,因朱允炆年幼,燕千朱棣却掌握兵权,重兵在握,不久发动兵变,逼得朱允炆只得弃位潜逃,而不敢归家,于是隐名埋姓,只身逃出京城。草鞋徒步,一路乞讨度日,步行八千余里,逃到云南武定县狮子山上的正觉寺,终日孤灯为伴,皈依佛门。
因朱元璋曾经是个和尚出身的皇帝,而数十年后其子孙朱允炆,又从皇室逃了出来,做了和尚,这样却给天下儒生提供了噱头,有大儒作联送了正觉寺,联云:“僧为帝,帝亦为僧,数十载衣钵相传,正觉依然皇觉旧;叔负侄,侄不负叔,八千里芒鞋徒步,狮山更比燕山高”。
因内心的气愤,这位大儒撰联,狠狠地讽刺了朱氏一番。
讲了他们崇释,是前世的因果,更抖出了朱氏皇帝,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尽废伦理的丑事。尽管这位大儒如此作了,但毕竟没有对朱氏皇朝产生大震动,其间六七十年,一直如此。
直到明宣德年间,明朝经过了漫长的不断发展与不断繁荣,也就安居乐业,天下太平。朝廷认为,一味地重视释民,有失国体,开始意识到治国没有儒道终究困难,于是开始对于孔孟之道,有所重视。见朝廷对儒政策有所宽松,邑人儒生周辛甫捐资,请了工匠,又重建岳麓书院,但仅修了讲堂。
却说周辛甫,乃潭州人氏,一生重儒,却并不以功名为重,其祖乃岳麓书院学子,从张厚游,深得张厚所爱。后来朱元璋攻打潭州,久攻不下,其祖乃同岳麓学子一道,携了掘具参与了破城墙的战斗,以后随了朱元璋部转战南北,最后战死沙场。朱元璋坐了龙廷,论功行赏,其父因祖上军功,补上荫生。朱元璋要授其父为官,其父固辞不受,乃归梓,续业为儒。传至辛甫,仍以祖、父之业为继,只是家道渐微。
所以辛甫,虽系军功之家,却实乃书香门第。他见岳麓寺僧如此,很是焦急,但却又无可奈何。曾多次登临岳麓,与僧人力争,以阻侵占。见周辛甫言辞恳切,寺僧侵占有所收敛。
如今见朝廷对儒政策有些许的宽松,辛甫冒了天下之大风险,想捐资进行重建。无奈家业苦薄,实在无以为力,只捐修了讲堂,再也无以为继。
周辛甫在冒险重建了讲堂之后,也就有学子儒生前往暂住寄读,却终究没有形成气候。宣德年间皇帝驾崩,传位给了宪宗。这宪宗帝亦是依了先朝的政策只是对于儒学,有了更进一步的放宽。在国子监设了儒学博士,但没有行文全国,宣告儒学的正统地位。见朝廷对儒政策,有了进一步的放宽,长沙知府钱澍,感到有要在此振兴书院的必要。他历数了自宋以来,朱洞、李则允、刘珙、朱熹及至元朝的刘必大、刘安仁对于书院都有一份热心,都有一份贡献,因此而在湖湘大地留有盛名。有感于湖湘学人对于书院的爱恋与崇尚,钱澍冒了风险,在旧址进行了重建。但仅仅建了礼殿,延了名师,绘了圣贤之像,不敢大张旗鼓进行全面兴修与重建,不敢明目张胆地延师掌教。只是偷偷备了时鲜果品,带了三二童子,祭拜礼殿,朝圣于孔孟。到了弘治七年,孝宗即了帝位,这孝宗帝比起他的列祖列宗来,似乎更有所开放。对于儒学似有所崇尚,对于兴儒有了热情,对孔庙进行了祭祀,对孔圣人的后裔亦是依例进行了赠封,对于程、朱之学,于治国理民的要旨大有所悟,天T书院闻风又有所兴。
是年,长沙通判陈钢,受命监修吉王府,因陈通判克己奉公,对监修吉王府不遗余力,深得吉王器重。王府造成以后,吉王要为他请功,表奏他晋升。但陈钢不受,吉王又以金银相赠,陈钢亦是固执不受。吉王有些为难,于是启齿相问,看通判意欲为何,却得到了吉王意想不到的回答,陈钢辞官不授,金银不要,却提出要修了吉王府以后所剩下的材料。陈钢清楚,这些材料都是些上等的材料。所有这些材料,包括一砖一瓦,一木一石几乎都是经过他认真挑选、在全国各地所采集而来的。这陈钢,出身于书香门第,对于儒学同周辛甫一样,祖上父辈乃朱、张的信徒。在他受命监修吉王府之日起,就一直思索着岳麓书院的重建,于是也就把自己的要求及想法告诉了吉王。吉王考虑了一会,把陈钢的意思向皇上作了报告,并且对陈钢在监修过程中的表现,在皇上面前大加褒扬,皇上同意了陈钢的请求。在得到了这些上好的剩余之材以后,陈钢也就请了上等的工匠,捐了自己所有的俸禄,对岳麓书院进行了全面的复修。推官彭琢,指挥李经常,见陈钢如此,亦慷慨解囊相助,各自捐了俸薪,买田数十亩相赠,以圆陈钢振兴书院之梦。两年以后,长沙知府王瑶,同知杨茂元在陈钢新建的基础上加以完善,刻了朱熹当年主政湖南遗迹,并聘善化教谕叶性作为山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