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日之内竟罢、斩贪官污吏十四人,创自宋开国以来历史记录。张栻读完判决书,草坪上竟是爆发了雷鸣般的掌声、欢呼声。
北宋时期,有一个叫包拯的清官,因为民做主,刚直不阿,执法如山,办案如神,被誉为包青天。张栻一日之内,罢、斩十四名贪官,江陵人亦是服其刚正不阿,感其恩泽,在欢呼了之后,联名制作了“张青天”金匾,敲锣打鼓地送到了州衙门的大堂。张栻一日之内罢斩十四名贪官污吏之举,传至朝廷,朝廷亦是震惊。那些曾在江陵“工作”过的朝中大员也就如坐针毡。孝宗越是嘉许张栻,他们就越是紧张,他们怕张栻这个“烂事花”进京,当着圣面指出他们的污迹,所以千方百计阻止张栻进京任职。
张栻,知静江时能平“溪洞酋豪”之乱,知江陵,严惩贪污之吏,而这些都是南宋朝廷的老大难问题,张栻却都很顺利地解决,其政绩有口皆碑,他的事业有如红曰中天。然而家运却不尽如人意,就在他一日之内罢、斩贪官十四人的第二年,他的长子张卓却因病夭折于江陵署府。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乃人生之一大悲哀。中年遭此巨变,张栻悲寂交加而卧病于榻,因思儿成疾,念儿成痴,整日里精神恍惚,一闭眼就见卓儿站立榻前。如此以来,病入膏肓。他作了折子,“劝上以亲君子,远小人,防一己之偏,克固图左”。写毕,竟是谢世,享年四十八岁。
张栻本是四川绵州人,六岁随父入潭,在湖南长大,在湖南拜了五峰先生为师,“受业于潭”。他同他的父亲张浚一样,对于第二故乡的湖南是极有感情的。湖湘学支撑了他的一生,他的一生亦是为光大湖湘学而奋斗。湖南有他的基业,湖南留住了他的魂魄。岳麓书院有其发而未竟之业!所以,他要同湖南,他要葬到湖南去,像他的父亲一样,他要用自己的灵魂守住岳麓书院这方净土。他遗弃了四川的绵州,遗弃了在绵州的祖墓。他的弟弟张杓,本来是想让张栻归葬祖墓的。一个人死了,不归葬于祖墓,于其为人,该是一个多么大的悲剧与遗憾!张浚是因为复国无望,自以为责无旁贷,自以为无颜见江东父老,自以为无颜见列祖列宗,而求葬湖南。而张栻呢?他应该没有遗憾,没有悲剧!他政绩显赫,事业如日中天,要是说有遗憾、有悲剧的话,无非就是岳麓书院那一片净土,那一段未竟之业,那一段未了之情。张杓依了张栻的遗言,扶了灵柩,在江陵百姓的哭号声中,在湖湘学子的哭号声中,将张栻归葬于湖南,归葬于其父张浚的身边。
却说朱熹同张栻南岳作诗话别以后,乃叨天恩,皇上让他做了个提举浙东常平茶盐公事的官,其时浙东一带,久旱不雨,又是蝗虫遍及,朱熹到任以后即奏报朝廷,请求开仓放粮,救济灾民。其实早在朱熹奏折之前,就有台州知州唐仲友奏过此事,然而却未见有过赈灾的行动,此事却让朱熹感到卜分纳闷。
他在开仓放粮,赈济了浙东灾民以后,进行了明察暗访,发现唐仲友借赈灾之名,大发其财,丧尽天良,而不顾灾民死活,于是大怒,当即作折禀奏,无奈折入朝廷,有如泥牛入海,杏无消息。于是他一月连上六折,他想过,如此接二连三,拜发奏折,总会引起圣上重视的,无奈数月过去,朝廷并无动静。一日独坐书房,静思已过,却有圣旨传达,皇上指责他办事不力,捏造证据而诬赖良臣。皇上的圣旨,真是让他哭笑不得,他那“欲救灾民于水炎,欲还廉政于朝廷”的鸿鹄之志,终于灰飞烟没了。面对圣旨,他想哭、想骂、想倾诉,然而,却只有太监那长长的鸭公嗓音,在耳际萦绕:“还不快快谢恩呀!”他机械地高呼了:“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之后却是满眼漆黑,一片茫然,他感到有些孤独,有些无助,又有一些恐怖。他终于清楚,一个病入膏肓的人,一剂良药也许可以起死回生,然而,病人嫌良药苦口而不愿吞服,再好的良药亦是徒然;他清楚,他是生活在一张罩天的黑网中的一条小鱼,他没有也不可能有冲破这张黑网、让这黑网中的所有人见到光明的能力,尽管自己学富五车,足为帝师,然而在这权力的宝塔下,他只是一块不起眼的砖头。一月六折,史无前例啊,然而换来的是什么?一片忠心为国为民,然而换来的又是什么呀?他苦闷、彷徨,甚至有些无奈,“糜烂若此,回天无术矣!”他喟然长叹,一个新的计划,在他的心中形成。不久,他离开了浙东,也离开了朝廷这个是非之地,驾了一叶扁舟,偕五六个弟子,像当年的孔子一样,“道不行,乘槎浮于海”,悄然来到了武夷山下。
再说这武夷山,实名山仙境,有如潭州之岳麓,峰回路转,磅礴雄深,一条急流萦回九折,如练如带,奔流跳跃于乱石绝碑之间,而成举世闻名的九曲溪,溪流五曲,湍流骤变,平缓深阔,绿波荡漾,有巨峰如屏,拔地而起,形如隐屏,乔木长藤,茂林修竹,相互盘桓,交相掩映,真是人间仙境,亦乃世外桃源。朱熹偕弟子漫游到此,却突然停住,他对着那大隐屏,却苦苦地思索起来。弟子见为师如此,于是纷纷相问,只见朱熹手指隐屏,神情飘逸,俨然仙境逸客,朗然而道:“此中有真意也!”于是吩咐弟子:“此乃精舍之址也。”
如此不久,就在这大隐屏下构“仁智堂”,左建“隐求斋”,右建“止宿寮”,另辟竹坞,累为“石寮门”,坞内建“观善斋”,门面筑“基栖馆”,山巅建“唉对亭”,临溪构“铁笛亭”,前山口筑柴扉,上挂“武夷精舍”匾额,素墙青瓦,虽是陋室,却是仙境,是武夷丛林中的一颗亮丽的明珠,往来皆鸿儒,出入无白丁,此刻的朱熹真有挣却宪纲“爰得我所”之感了,整天偕了弟子或讲或游,或写或读,或高声吟读,或浅吟低唱,或与高僧老道谈禅悟道,或与竹林逸士对弈唱和,真是赏心悦目,快乐人生了。
再说武夷山,本来就是块人杰地灵的风水宝地。在离武夷精舍不远的地方,有一个叫做狐狸洞的地方,这里住了一只狐狸,这狐狸采天地之灵气,取日月之精华,听了武夷山佛道的说禅论经,居然已通灵性,修就了千年的道行,能幻变成人,自朱熹于此建了武夷精舍以后,四方学子云集,壮观非常,终日里静谧的武夷山,弦歌悠扬,声飘数里,长袍阔袖,舞袖成风,这狐狸亦偷听了朱熹的“仁义”之学,“己发未发之说”,觉得很是有趣又有十分的道理,想想自己狐辈,终日茫然无知,很是羞愧,于是决心拜朱熹为师,学点学问。
一日,朱熹讲学已毕,已是傍晚,于是独自漫游于五曲溪径,这狐狸见朱熹独游,很是兴奋,于是摇身一变,即成了一个十分漂亮的姑娘,狐狸本来也清楚,这个朱夫子,是个迂腐到家的人,他是不会收女学生的,但她的道行不深,仅仅只能修得个女身。她见朱熹低头细思,方步漫游,就在朱熹身前跪了下来,一口一个师父地叫了起来。却说朱熹突然听到嗲声嗲气的一声声“师父”,竟是懵了,一抬头,见一素衣女子跪在自己脚下,冲着自己连呼师父,不禁后退了数步。朱熹后退数步,这女子却跪着前进数步,逼得朱熹前后维谷,“小女子,所呼师父何人?”
女子笑了笑,却以手指朱熹:“先生广收门徒,徒无贵贱,小女子亦想从师问学,请先生收纳!”
朱熹无奈,仔细地看了看这眼前的女子,虽是朴素无华,却是靓丽动人,朴而不俗,天生一段风流:一头似瀑非瀑的墨发披肩而下,一双含情非情眸子暗传秋波,口吐菲芳,一团和气,脂胭浅施,脸若桃红,摄人心绪,撩人魂魄。乍一看去,朱熹真是有些落魂失魄的样子,不过他即刻就镇定了,他轻轻地走到这女子的身边,却是一脸的严峻:“姑娘请起,姑娘请回也。”
这姑娘就好像没有听到一般,只是长跪,而且不停地呼叫师父,却把朱熹捉弄得手舞足蹈而不知所措。
太阳慢慢地西坠了,只剩下一缕一缕的余晖,远处的小鸟纷纷归来,寻找自己栖息的枝头,空旷的山谷,异样地寂静,姑娘所叫“师父”空谷传响,格外清晰,格外响亮。见姑娘如此执着,朱熹无法,勉强答应了,这可是他平生所收的第一个女徒弟啊!
“好吧,既然姑娘不嫌老朽才疏学浅,就从老朽学吧,姑娘贵姓,芳名?”
见朱熹终于松口答应,这姑娘又伏地拜了三拜:“谢师父收留,小女子姓胡,名丽娘也!”
“哦,胡丽娘,挺好!”朱熹领了丽娘,回到了精舍。
再说这胡丽娘,终究是一个狐仙,极其精灵,跟了朱熹做学问,脑瓜子特别的好使,朱熹所点课目,该背诵的,她不久就能背诵,该讲解的不久就会讲解,而且深入浅出,深得朱熹疼爱。她也善解人意,师父写文章了,她替师父研墨,而且浓淡适当,寒冬腊月,她会把师父的被窝烫得热乎乎的,师父写文章时,他陪坐,甜言蜜语,秋波暗传,一来二去,朱熹竟被她感动得心猿意马。朱夫子收了一名女学生,是如何如何漂亮,又是如何如何聪颖,很快就传开了,好事者添油加醋,讲是朱夫子收了一房如夫人。
且说这武夷山下有一只王八,也同胡丽娘一样,在此苦历修行,也有了数百年的道行了,他贪图胡丽娘美色多年,也曾多次向胡丽娘哀求过,但始终是癞哈蟆想吃天鹅肉,于是怀恨在心,听了朱熹与胡丽娘的传说,更是气急败坏。一日,见朱熹游五溪,这王八于是摇身一变,变成一个船夫。见朱熹走近,乃长揖不起,朱熹见状,以手搀之乃问:“先生为何大礼?”
王八又揖而言:“夫子乃当今圣人,却为何贤愚不辨,人畜不分耶?”
朱熹闻言大惊,悚然而立:“先生何出此言?”
船夫冷笑:“夫子金屋之藏,实非人类,乃狐狸也。”
朱熹听罢顿觉脸红:“先生此言谬矣,丽娘岂是狐类?”
船夫见朱熹不信,就附在朱熹耳旁如此如此的说了一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