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节关系理论
管理史观到了20世纪90年代晚期,逐渐成为强弩之末,公关的研究主流,也轰轰烈烈地进人“关系”的年代,不仅给公共关系相关研究指出了一个新的方向,也使得公共关系的功能与目的更加彰显;同时公关效果也更易测量,而公关的贡献也更易为企业主所知晓(Ledingham&Bruning,1997)。虽然关系理论与管理史观并不冲突,甚至可以说是管理的延伸,并且在关系理论当红的年代,公关也仍然被视为一种管理功能,但关系无疑比管理更能点出公关精义,也更符合时代精神。而公共关系的英文——public relations,也被认为终极目标,即在追求public一relationship(注:relation在英文有关系、关联的意思,但relationship则指固有的或已建立起来的、更进一层的关系,此节所谓关系均指relationship),甚至有人认为公关的英文名称亦应改为public relatiorlship才更精确(enter&Jackson,1995)。从此如何有效和不同的群众建立持久友善的关系,一转而为公共关系的真谛,也才是可大可久,经得起危机考验,又值得永续追求的目标。
至此众人才恍悟,长久以来所追求的传播产出(comm Lmication production),其实是一个错误的方向,倒是与关系有关的行为结果,才是精华所在。Hon(1998:130)曾下过这样的结论:“所谓公关效益,与其探讨传播效果,还不如探讨价值(value)所在。”
早在1985年,公共关系使用最广泛的课本——Cutlip,Center&Broom(1985:4)的《有效公共关系》就曾经给公关下过定义:公共关系是一种管理的职能,协助组织和系乎其成败的群众,建立和维持一种互利的关系。Ferguson(1984)最早指出关系是未来公关研究最有潜力的方向,她在1984年回顾过去十年的公关期刊时,指出public relationships的最小研究单位——组织与群众间的关系(organization—public relationships,下文简称为OPR),最具备日后建构公关理论与典范的潜力。可惜她的先见当时并未受到重视。Pavlik(1987)也很早就指出,虽然关系常在文献中出现,被视为公关的中心思想,但是却缺乏一个明确的定义。他认为公共关系——publi relations,顾名思义,与群众(public)和关系(relationship)最是相关,但有关publics的基础研究倒有一些,而有关关系(relationship)的研究却始终付诸阙如,从来没有人把relationship当作主要分析单位来研究过(Pavlik&Salmon,1984)。
如前一章所述,行销虽比公关晚认识到关系,但却比公关早开启关系的相关研究。1994年,行销学者Morgan&Hunt(1994)已明确指出付托/信任(commitment/trust)是关系行销的要素之一。1995年,GrLmig,Grunig&Dozier(1995:5)结束为期十年的优异公关计划时,就下过这样的结论:公关确能提升组织的绩效,如果组织能和群众“建立长期的信任与了解关系”,则更是如此。
公关角色理论大师Dozier(1984)曾针对公关活动效果的评估,归纳出三种评量方式:科学的量化测量方式、个人的主观监测(即俗称直觉,seat—of—pants)以及计算活动剪报等媒体产出方式。很久以来,因为种种局限,业界评估公关效果常采取第二、第三种方式,但自从关系理论出来后,第一种测量方式不仅成为可能,并且也相当准确。
Ledingham&Bruning(2000)指出,公关早期确实只是宣传,直到今天,也仍有人只视它为一种获取媒体报道的技巧,然而公关是一门持续变化的学问,其观点、角色或效果,都一直在演进。到了20世纪90年代,公共关系已经被视为企业的良心(Wilson,1994a),但如何证明公关对企业经营有价值,则仍像一团谜,仍缺乏一个各方一致同意的评估方式。而今关系管理的说法逐渐成为主流,这个新思路一出,就挑战所有公关未解的疑云,如公关是什么,做什么,该做什么,功能为何,价值为何等种种始终缠绕的问题。于是Br00In,Casey&Ritchey(1997)延续1995年的研究,广泛阅读关系文献,结果发现:尽管大家都说有效公关能协助组织与群众建立良好的关系,但遍查各学科相关文献,对关系都没有定论,也没有什么测量的量表。
测量个人关系的研究倒有一些,但一提起组织,则所有的研究方向都指向“测量、分析和影响民意”(Broom,1977:111),从来没有人把组织与关系连在一起过(注:Hutton批评Broom等人此说忽视检阅行销相关文献,见Hutton,1999)。
Broom等人指出,虽然源于人际关系领域的共向模式(参见第3章第10节)不失为一个测量的模式,但是共向模式测量的是参与者对对方的认知,而非外人眼中的独立现象。Broom等还发现不少领域以关系为核心概念,如人际关系、家庭关系、组织关系、国际关系、心理学等,但它们也面临和公关同样的问题,就是缺乏对关系的定义。Broom等饱览相关文献后,参考系统理论,围绕关系管理主题,提出了一个新的理论模式,作为日后研究的依据。
这个三阶段架构包含:第一,前提,即关系构成的前因,来自大环境,如感受、动机、需求等,任何前提的改变,都会影响关系;第二,概念(concepts),即关系的状况、概念或属性,例如是一种交换或交易关系,还是其他;第三,结果(consequences),也就是关系的影响,如导致依赖或失去自主性等。这三块环环相扣,彼此牵引,其前后两块,分别构成关系概念的成因和影响。换言之,在这个PR的模式里,关系本身既是自变项,也是应变项,任何关系都有前提,都需要被维护和被培养。而传播联结,则是串联这整个模式最重要的元素,足以影响关系的成败。
在整理爬梳文献之后,Broom等人(1997)对关系下了一个初步的结论,在此列举精华部分:关系可以作为一个客观现象来研究,研究者可以自外于这个关系,亦即不以主观,而以旁观的观点来研究,例如前文提过的共向模式,研究者就是以主观的观点来研究关系。
当彼此对对方有感受和期待时,关系就形成了,如图5—1左块;关系也可能会导致依赖和丧失自主性,或变成例行公事,如图5—1右块。
关系的形成和维持,是相互适应和反应的过程和表征,由于欠缺相关定义,因此关系理论的形成与发展也受到了限制。
Broom等(2000:18)并给OPR下了一个定义:“C)PR即组织和群众间互动、交易、交换、联结的形态,这些关系有其特质……虽然本质上是动态的,但可以依某一时间点来描述,也可以据此长期追踪观察。”Thomsen(1997)更早就下过类似的精简定义,说公关是:“建立组织和人之问的关系,并管理其间之传播”。Ledingham&Bruning(1998:62)则定义OPR为:“组织和其主要群众问一种状态,彼此问任何动作,都可以影响对方在经济、社会、文化和政治各方面的福祉。”
Grunig(1993b:135)一生不喜形象(image)一词,认为它会使公关运作流于肤浅的象征关系,而乏于追求深层的行为关系,但其实象征关系与行为关系,两者密不可分。Grunig早在1993年就指出Ferguson 1984年建议的五个关系因素十分值得深究:动态与静止、开放与封闭、关系满意度、关系中权力的分配,和双方相互了解、同意和共识的程度。他还建议加上互信、信用(credibility)、互惠(reciprocity)和正当性等因素。最后Grunig整合两者,归纳出七项未来研究关系的概念:互惠、互信、信用、相互正当性、开放度、相互满意度和相互了解度。
人际关系领域对关系理论影响甚大,人际关系中许多现象,也适用于组织与群众之间。Toth(1995)最早建议把公关与人际沟通并列,从中汲取灵感。Broom&Dozier。(1990)则建议以人际关系中的共向理论,来测量组织和群众之间关系,但只建议针对共向理论中一致和正确两个面向(省略谐和面向,因其为一种心理活动)来测量。
Ledingham&Bruning更从研究结果推论——好的关系,能促进品牌忠诚度,正面影响收益、市场占有率,以及任何组织想要达成的目标(Ledingharn&Bruning,1998a,1999,2000)。
人际关系学者Wood(1996)曾广泛阅读七百多本(篇)文献,归出四项足以影响人际关系的面向:投资(投资在彼此身上的时间、精力、情感、努力)、付托(或译承诺)、信任和在一起的舒适度(cornformt)。
怎样才能培养人际关系?如果参与的两造都愿意为对方花费很多时间,把自己托付给对方,彼此信赖、相互支持、开诚布公,愿意分享资讯,关系就能成长。
人际关系理论中有所谓资源依赖(resource dependency)理论,这个理论的论点是:关系源于组织对资源的需要,如果能满足这个需要,组织就能生存、成长、达到目标(Lincoln&McBride,1985)。人际关系理论中的社会交换(social exchange)理论,也给关系理论不少启发。社会交换论源于经济理论,又称为经济平衡(economic baance)理论,其基本立论是:凡社会关系均牵涉到“资源”的交换,如地位、资讯、物品、服务、金钱、安全、爱(KnaPP,1984),均属之。就像行销理论一样,所有物质的和心理的资源,均可以视为一种代价或酬报,当然这里所谓代价是指精神层面的酬报,如乐趣、满意和满足(Thibaut&Kelley,1959)。从社会交换的观点来看,每个关系里的伙伴对对方都有所期待,如果期待超过或符合标准,满意就会产生,反之则否。Littl ejohn(1992:275—276)表示两造“不光评估一段关系在某阶段的代价与酬报,还依此评估及预测日后这段关系的代价与酬报”,如果还有其他选择(应用到组织上,不妨想成如果还有其他品牌可选择),就有可能转而投人他人的怀抱。从经济学的观点来看,人与人的交往是交换的、交易性的,只要回报不符合所求,就可能拂袖而去。但自从社会交换理论从经济学的范畴引进社会学、人类学、人际关系和社会心理学以后,就有所改变,主要指的是人和环境间的关系以及较精神的层面(Cook,1987;转引自Ledingham,Bruning&Wilson,1999)。
新世纪到来,关系理论方兴未艾,Grlmig&Huang(2000)认为前述Broom等提出的理论模式,是研究关系的极佳架构,可以和优异公关理论相互发明,但需要重新被概念化,以便更恰当地测量长时期的OPR,因此将图5—1的三块模式改为:组织需要与之建立关系的群众特色(即前提),维持关系的策略(即概念)和策略的结果。
Grunig&Huang(2000)认为旧有模式的前提,不足以道尽来自大环境的压力变化,因为原先这一块的内容,讲的是象征性的关系,然而就像情境理论一样,群众和组织的关系前提,其实也是视情况而定的,因此他们把第一块改为较重视行为关系的群众特色。至于中间维持关系策略的那一块,他们提出:开放、正当性、参与彼此的人际网络、分担工作等对等策略,及冲突管理相关不对等策略。而第三块结果,Huang(1997)建议以互信、相互控制、相互付托和相互满意度为测量标准,因为这些都是人际关系和组织关系文献里一再重复出现的概念。至于如何测量,Huang则参考跨学科、不同学者用过的类似量表,将之稍事修改,然后再用来测量关系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