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黑风高,乌云密布。天空忽然下起淅沥沥的小雨,泪珠般从云端滑落,似在哀叹。
陆渊恢复了一些气力,下到地上与皮向辉疾行。但雨夜黑暗,难以辨明方向,只得胡乱奔行。
“贼子,你们逃不了!”
身后蓦然传来冷冽声,周奇在急速拉近双方间的距离。转眼便已出现在陆渊和皮向辉的百步之外。他健步如飞,一步迈出,便在雨夜中横跨三丈。如此往复十几次,便已追至陆渊和皮向辉身后。
陆渊力气未复,皮向辉又几尽力竭。全盛之时,速度便未必及得上晋升之后的周奇。如今伤重躯残,速度更是大减,周奇脚踏步伐,显然修习过上乘身法。一增一减之下,他们轻易就被追上了。
两魔心中同时一沉。情急之下,强行鼓动体内鲜血加速流转,猛地爆发出极限速度,利箭般疾射前行,再次拉开双方间的距离。步伐踏动间跃起,呼啸而去。
“垂死挣扎耳!”
周奇冷笑,炼血七层的生灵,便能短距离的滑翔。如今他炼血九层,滑翔的距离更远。随着时间的流逝,体内的罡气也已经转化了一成有余。借助罡气之力,他只需足下轻点,便能疾行数仗之外。
“贼小子,快进山林。有树木遮挡,我们或许还有一线生机。”皮向辉艰难道。现在一身实力十不存一,钻地之法还比不上疾行速度。浑身难以使劲儿,要逃得性命,只怕千难万难。
“咻!”两魔一前一后,越进山林。山路崎岖,路面泥泞不堪。他们方向不明,只能埋头乱撞。
“哼…逢林莫入的道理都不懂,自寻死路。邓九峰,你速去前方拦截包抄,我堵住他们的退路。今夜此地,定是他们的埋骨之所。”
周奇有若鬼魅,声音幽幽地传入陆渊的耳朵里,始终吊在二魔身后。他没有半分急切,似在戏耍两只老鼠。
山林某处崖壁下,有火堆燃起。借着火光,不难发现崖壁下的周围有不少残垣断壁,看得出来,这里曾经有过辉煌的建筑。王卓浩率领众魔围在崖下躲雨,取暖祛寒。
“王卓浩,我们已来到此地,为何不早些进去?早一点得到无极魔尊的传承,你我也好离开这夺命之地。”一名面带傲气的地魔问道。
“再等一日吧!我们能来此地,是众多先辈一次次探索,并留下后手相助。否则断然不能走到这一步。而这先先辈中,便有陶兄、周兄、邓兄的先辈参与。他们舍生忘死去拖延袁戮和向问天,我们已经忘义,不能连机会也剥夺。”
“陶兄已死,周兄和邓兄却未必。再等一日,若他们还不来,我们便打开洞府取走传承,也算我们没有忘本。”
火光在王卓浩英俊的脸庞上跳动,以往的色棍模样再看不见半分,只剩下一丝莫名的感伤。
“王兄此言差矣!”傲气地魔轻笑反驳。
“哦?不知江枫兄弟有何高见?”王卓浩皱眉道。
“很简单。周奇和邓九峰去为陶千尺报仇,若成功还好,我们的等待也值得。”
“但若他们失败了,最后等来的却是袁戮或者向问天。诸位,试问我们谁有那个把握,能够抵挡住这二位凶魔?”
“别忘了,袁戮能杀进阶后的陶千尺,向问天有钻地之能。”
江枫振振有词,所言不无道理。
“不错!若袁戮和向问天找来,我们谁能挡住,诸多努力岂非功亏一篑?多少年的辛苦,不能拱手相送。我不同意等下去。”
众魔吵嚷着反对,不愿再等。大家一路过来,杀狼群,过蝙蝠密道,斩黑湮骷髅弟子军团。历经艰辛,好不容易来此,为的就是一份改命传承。多一个魔族便多一个竞争对手,他们不愿意增加这样的风险。
况且,众魔本来私心甚重,陶千尺死的时候,魔心离散,队伍已经彻底分崩离析,再无颜面对周奇。此刻改命的机会就在眼前,根本连一刻也不愿意再等下去。
王卓浩和周奇私交甚好,才想给好友留一点机会,但其他地魔根本和周奇没有半点交情,自然不会同意。
“你们…真的连一日也不愿再等?”王卓浩猛地起身,半天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当初周奇离开时的心情。
“要等你自己等,我们先进去了。”众魔纷纷起身,走向山壁处取出身上的令牌,施展秘法打开了洞府。
“也罢!既然留不住你们,我便独自在此等候。”王卓浩颓然坐下。
见众魔走进洞府,王卓浩苦笑摇头,随即又恢复往日纨绔色棍的淡然做派,耐心等待周奇和邓九峰前来。
“淌淌淌…”
夜雨中,陆渊和皮向辉疾行中,突然被身后的周奇汇聚罡气隔空一掌,猛地击在背心。九千斤之力汇聚成罡,威力陡然暴涨,摧石裂金不再话下。
这一掌击出,他们立即如遭雷击般,仓惶逃窜中轰摔在泥泞里,在山道上接连翻滚出一丈之外。
两魔没有起身,亦不管口中喷出的鲜血以及受创的内腑,顺势翻滚出去。待滚到树木旁时,脚下猛烈一蹬,借力弹射而出。
“哼…鬼魅伎俩倒是不少。”再次被拉开距离,周奇冷哼道。
“两位哪里去?邓某恭候多时了。”没等陆渊和皮向辉逃出多远,邓九峰便突然出现在前路将他们堵截住。
“跳!”陆渊几乎想也不想,纵身就往身侧的斜坡跳了下去。皮向辉亦别无选择,只能跟在后面。
“追!”轻喝一声,周奇和邓九峰绕路追下斜坡。
斜坡上荆棘密刺,两魔不断翻滚,身上的衣衫被划破大半,难以蔽体。但此刻已顾不上了许多,脑海里唯一的念头,便是借机滚下山坡,摆脱周奇和邓九峰的追杀。
很快,两魔便落到斜坡下。陆渊翻转起身,全身如被铅水浇灌,便是再行一步也难。但此刻也顾不得那许多,他扯起皮向辉,一起朝前逃窜。
一步三倒间,两魔相互扶持来到山崖下。陆渊一把将脸上的雨水抹掉,抬头望去,见有前方有火光跳动。下意识就要避开,却已经晚了一步。只觉身前白影一晃,一张英俊的脸庞浮现眼前,缓步向他们而来。
“王卓浩!”陆渊冷眼嗤笑道,并不将他放在眼里。在此地相遇,他虽也颇为惊讶。但即便自己实力大损,也不是炼血七层的王卓浩能够拦阻的。
“袁兄,别来无恙!”王卓浩戏谑笑道。他已看出二魔身上的累累伤痕,便料定对方定是在逃命。回想之前的一切,此刻不由得杀机盈盈。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身后周奇即将赶来,陆渊哪里有半点心思和王卓浩拉扯。趁王卓浩迈步靠近之时,猛然从储物戒中取出古剑。
“刷!”剑光掠过,王卓浩被一剑割喉,轰的一下倒在地上痛苦地抽搐。
陆渊连多看一眼也不愿,见前方有个山洞,扶住皮向辉就钻了进去。
王卓浩此番却是死得冤枉,陆渊此刻虽受伤颇重,但对上炼血八层亦能过上几招。他不过炼血七层的修为,实力更加不济,见陆渊伤痕累累便心生轻视,无异于自寻死路。
这种情况下,陆渊要斩杀他,不过翻掌之事,何足道哉!若王卓浩能谨慎一些,也不会遭此大难。
一入山洞,周围便黑了下来。陆渊翻手取出夜光石,见这里不似山洞,反而像个小型宫殿,也不多想,推开一道石门便躲了进去。
辗转几次后,陆渊来到一个极为隐秘的黑暗角落。他反手一掌彻底将皮向辉击晕,然后便取出宝珠,一起消失在原地。
宝珠空间内,陆渊取出一只装有迷药的玉瓶,在皮向辉鼻尖愰了愰,这才开始疗伤。
“猥琐大鼠,对不住了。关乎性命之事,非是陆某信不过你,实在是我赌不起,有些秘密不可能让你知晓。”陆渊轻声道。
山崖下,周奇和邓九峰赶来,见无极魔尊的洞府已被打开,不禁脸色微变。随后,又看见地上奄奄一息的王卓浩,周奇赶紧上前捂住他颈脖间的伤口,手臂托住他的脑袋。
“卓浩,你怎么会…是不是袁戮来过了?”周奇面露痛苦道。
“咳…咳…周奇…我…还是…将你等…等到了…”王卓浩气若游丝,生命岌岌可危。
“谁杀的你?我为你报仇!”蓦然间,周奇忽地悲从心来。他声音颤抖,恨恨地紧了紧拳头。
“不…不必了!本想等你…到…来,再光明正大的…接受传承。可我…拦…拦不住…江枫他们,而且…连重伤的…袁戮…也拦不住。我…我真没用。若有…来生…我一定…学你…谨慎对敌…希望…希望我们,还是…朋友…”
说完,王卓浩手臂向下一滑,便彻底气绝身亡。他面带笑容,残留着浅浅的欣慰。死前再见周奇,他已经心满意足了。
“卓浩~卓浩!啊…”周奇撕心裂肺地仰头大吼,抱住王卓浩痛哭。
“轰隆隆!”天空中突然有惊雷响起,夜雨猛地滂沱如注。雨水“哗哗”地打着节拍,冷风呼呼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