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水在铺满繁星的天空下闪耀出灵动的光华,密密麻麻的须根彰显着湖边这棵榕树所经历的岁月。微风拂过,湖水中一张淡雅的脸随着波纹漾荡开来,散发出一丝幽叹。
“怎么了?”重新平静下来的湖面上多出一张坚毅俊美的脸。一双均匀而有力的大手撩过她的长发。
“没什么。”魔娅琪淡然一笑,“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个地方的存在。十多年在树林中无数次徘徊,现在竟感觉像是它刻意在躲着我一样。”
“它不是躲着你,是无法与你的美丽相媲而自惭形秽,不敢相见罢了。”乌库露出他那灿烂的笑容,仿佛将漫天星空都投射了下来。
“到现在都还说这种话。”魔娅琪勾起唇延,脸上闪过一抹稍纵即逝的红晕。
“能这样一直说下去就很幸福了。”他仰面倒在环抱的手臂上,不羁地笑望天空。
“是吗?”魔娅琪回过头,看着他孩子一般的笑脸,灵秀的面容上弥漫出会心的笑意。他好久都没有露出过这样的表情了。难道踏入成人的世界就不可以再依赖于孩童般的单纯了么?
“以后在这里也不错呢!”乌库轻松地吁出一口气,“仿佛与世间都隔绝了一样。况且秘密花园的秋千没了,坐在断垣上屁股还会隐隐作痛。嘿嘿。”看见魔娅琪无语的眼神,不好意思地一笑。
“很多回忆呢!”魔娅琪回过头平静地仰望星空,“不过……也好。这里也挺美。也许新的环境会让回忆更加美好呢!”她突然转过头,轻笑到:“是不是我太重了?抱着我坐在断垣上会很不舒服吧?”
“怎么会!”乌库坐起身来,神色微微有些黯淡,“不是重,而是太轻了,像风一样。有的时候感觉一个不小心就会从我怀中消失一样。这种感觉让我很不安,甚至不敢去多想。却又忍不住不想,越想就越发不安。”
魔娅琪默默看着他,眼中意味不明的色彩渐渐蒸腾起来,将空气也变得模糊。
“你知道纯阴烈焰么?”这件事情她从来没有在他面前提起过。不知为何今天却很想说出来。
乌库茫然地望着她,似乎话题转换得太快还没有从方才的郁闷中回过神来。怔了半晌,才点头道:“传说中的极点物。”
“极点物?”魔娅琪眼中光芒一闪,“你知道?”
“嗯,曾经无意中在一份古老卷轴中见过。极点物就是一种属性能量聚积超过一定极限后形成的反属性物。纯阴烈焰就是至阴返阳的极点物。但是从来没有人见过,或许只是一种理论上的存在。”
“极点物。”魔娅琪沉吟道,反复在口中默念着,脑中突然灵光一现,嘴角挂上一丝浅笑。
“你问这个做什么?”
“为了一份千年诺言。”她抬起头来,眉眼弯弯地看着他。乌库突然感到一种触动的感觉。千年诺言这种古老的誓言形式早已在人们心中远去,毕竟千年之后的事情谁又能清楚呢?时间的力量如此伟大,任何事物都无法逃脱被时间冲刷的命运。纵使人生百年也无法保证的变数,如何保证一份经得起几千年洗礼的感情?没有人愿意用这样一份脆弱来束缚自己千年后的命运。愿意立下这种誓言的人们有着多么深厚的感情?无法可想。
“千年诺言。”乌库一声长叹,“竟然真会有这样的人。”
“曾经有一个男孩,经常莫名地受到周围人的欺负。每次被欺负以后,他就会来到这片树林,让自然抚慰他的伤痛。……”魔娅琪的声音恍若丝丝缕缕的白雾,平淡而飘渺,没有任何感情。她平静地叙述着库仑和裟霓的故事,简单的陈述,却仍然让乌库感到身临其境一般。
“你愿意和我一起立下千年诺言么?”当魔娅琪的话音消失在夜空中,乌库低声道。
“我不愿意。”魔娅琪的回答在唯美的笑容中干脆直接。
乌库怔住了,没想到她会这样毫不犹豫地回答自己。
“我不想束缚你。”魔娅琪的声音在他的脑中幽幽回荡。
乌库缓过神来,苦笑道,“是吗?”旋即绽放出惯有的灿烂笑容,随兴地挥手道,“真是没情趣呀!你还当真了!这么古老的东西,我怎么会相信呢?哈哈,哈哈。”
魔娅琪并没有反驳他,只是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这样也好,她想。就像相信很多不合理的事情而得到的幸福一样,不相信一些本应相信的东西也可以让人感到幸福吧。
鼓入的强风渐渐弱了,魔娅琪向往常一样缓缓睁开眼。空旷的风舞大殿上依旧只有花语一人在旁守候。这里并不需要人护卫,即使是魔娅琪正在控风感知的过程中也没有人能够接近她。连花语也只能躲在经过魔娅琪灵力加强的定点结界里才可以保证不会被灌满大殿的飓风伤害。
门口传来的一阵熟悉的气息令正在圣座中闭目小憩的魔娅琪正开眼来。
“没想到你竟然会亲自来找我。”魔娅琪站起身,挥手止住全身界备的花语,盈盈走上前去。
“打扰你休息,真是十分抱歉。”库仑彬彬有礼地欠身道。
“既然来了,就说明已经感应到给你的信息了吧?”
库仑颇有风度地颔首微笑。
“果然不愧是星辰士。灵感很强。”她浅浅一笑。
“非常感谢。劳您挂心了。”
今天库仑的态度很谦和,平凡得似乎什么也没有。魔娅琪的观色在他这样平凡的神色面前起不到一丝作用。对于经常一眼就能看穿的她来说,原本不是一件安心的事情。但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简单却安逸——就好像静静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中一样。这样难得的舒适让她并没有在意这件事情。好好享受一下这种朦胧的美感不失为一件幸福的事情。
“不用太在意。”她的笑容也轻松起来,“到素女宫坐坐好么?”她似乎还想在这种平凡的感觉中多享受一会儿,不自觉地发出了这样的邀请。
站在一旁的花语却有些疑惑,魔娅琪并不喜欢素女宫以外的人进入素女宫,这一点心情比素女宫中任何一个人都要强烈。怎么会对这个男子如此不同,竟然亲自发出邀请。花语仔细看了看魔娅琪,更加觉得惊疑。她的目光似乎贪婪地粘在男子的脸上,久久不愿移开,表情中充满了享受。
“小姐,你没事吧?”花语微蹙秀眉道。在外人面前,她懂得不失尊卑。
“没事。”魔娅琪没有看她,除了身边的景致,她只看库仑一人。
当夕阳最后一抹余晖淹没在天边,库仑从魔娅琪的房中走出,复杂的神色将他的整张脸密密包裹。花语端着新沏好的玫瑰茶走进房来,见魔娅琪静静坐在窗棱上,仰望着深蓝的天际,默然不语。
花语娉婷走近桌边,将茶盘放下,用细弱的声音问道:“姐姐,方才那人是谁?”
“一个朋友。”魔娅琪淡淡地答道。
“是姐姐每天晚上都出去见的那个人吗?”
魔娅琪回过头,浅浅一笑,站起身来。
“妈妈现在在哪里?”她翩然向房门走去。
“魔娅琪!”塞娣琪激动地闯进她的房门。
坐在床边的魔娅琪抬头扫了她一眼,重新低头整理着衣物。
“为什么!你为什么要这么做!”塞娣琪扑上前来,紧紧握住她的双肩。紧缩的眉心将她的郁愤表露无遗。
“因为,我真的很想嫁给他。”魔娅琪抬起头,对她柔和地一笑。
“别开玩笑了!不可能!”
“我为什么要骗你呢?姐姐。我爱他,要嫁给他。有什么不对么?”魔娅琪露出幸福的笑容。
“为什么你要骗我?”塞娣琪沉声道,“维妲琪婚宴的那个晚上我什么都看见了。”
魔娅琪怔了怔,冷笑道:“你真的要我说?那好,就说给你听。我知道你一直很喜欢我,想独占我。从小就是这样。到现在都还能记得你带着酒气说‘你也是我的,谁都抢不走。’真是让人感动呀!”她拨开肩上的渐渐软下来的手,鄙夷地笑道,“你是变态么?”随即起身叹道,“本以为让你看到我和乌库你就该死心了。可惜你还是不知悔改,大概是知道素女宫和臣王殿不能结合的缘故吧?我还真没想到你竟然坚定到公然侮辱我心爱的卡普?还堂而皇之地说什么想我快乐?你知道我的快乐是什么么?就是摆脱你!”
塞娣琪怔怔地看着她,无力地瘫坐在地上。仿佛听到碎片散落的声音,呆滞的目光下她颤声道:“你说的是心里话么?”
魔娅琪的冷笑越发重了,她冰冷的眼神似乎要将塞娣琪冻结一般。
“为什么?我只是想守护你而已。为什么?”
“守护我?别开玩笑了。就凭你?”魔娅琪眉峰一挑,露出鄙夷的笑容,“等什么时候能和卡普相提并论了再这样说吧!”
“我知道了。”塞娣琪漠然站起身,低垂的头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她静静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走出房门。
精美的木门“碰”地一声嵌进墙里。魔娅琪的脸色失去了寒霜的保护瘫软下来。她略微有些失神地盯着木门上繁复的花纹,视线渐渐模糊了。
“对不起,姐姐。对不起……卡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