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隔数日,万魂宗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安静气氛,如从未发生过任何事情一般。
而万魂宗外却是发生了一件令所有南洲修士震撼之事。
原本明朗的天空骤然刮起了狂风大作,一片片的黑云压得极低,颇让人感到十分压抑。
黑云于天空交织而汇,一瞬间弥漫整个南洲,使得南洲一片昏暗,笼罩着一层阴森凄凉的气息。
在众南洲修士内心惊骇的走出洞府凝望这一奇异景象之时,黑压压的云层却突然下起了鹅毛大雪。
原本炎热的夏季立刻被大雪弥漫的冷意侵袭,使得所有修士纷纷大惊,内心升起了一股不安之感。
大雪飘零,在一日时辰里将整个南洲裹上一层雪白的席被,众多葱绿树木在一夜之间枯萎,林间鸟兽也顷刻之间杳无踪迹。
一股股雪的清寂与哀凉逐渐笼罩每一个出关目睹此景的南洲修士,一个个南洲修士纷纷凝眉,面色颇为凝重。
对于此等奇异的现象,不少南洲强者出关去查探,但最终皆无一人查出这奇异景象发生的缘由。
他们查探的无果,让整个南洲笼上了一层恐慌。
好在大雪仅仅下了三日,三日之后天空之上的黑云才渐渐散去,天边渐渐露出了许多不见的骄阳。
一抹抹金灿灿的骄阳剥开了云雾,如一把利剑将黑云破开,带着些许暖意笼罩在这一片南洲大陆上。
众人多日内心积压的压抑才一点点被解开,他们的凝重也在此时散去,虽不知为何突然下起了大雪,但内心压抑散去后的他们却无如何不想去了解此事。
大雪虽未下,但一片白雪皑皑的南洲,冰雪依旧未有融化,放眼望去皆为一片白芒。
此时于某处遍地白雪的两座山脉中央,一处山谷内满是堆积如山的雪花。
这山谷与其他山谷并无异样,颇为空旷,整个山谷如盆地足有百丈大小。
在这山谷内,清寂的早晨响起了阵阵琴曲,此曲说不上悠扬,更说不少动听,反倒是颇为杂乱,使人听着心烦。
但若有识曲之士在此,只怕会被琴曲内所传出的痛苦而震撼。
在山谷内抚琴之人并非他人,正是一头白发如雪的白枫,此时一身白色长袍,和着四周遍地的白雪,让人颇难以察觉到这山谷内尚有修士。
他神色冰冷,微微合着的双眼里寒芒不止,在他的四周方圆十丈之内遍布着一把把银白如雪的长剑。
仔细数去,整整百把银白长剑横插在雪地里,每一把银白长剑皆散着令人心惊胆寒的气息,在山谷裂缝中斜射而来的一抹骄阳中,百把长剑皆是一闪精芒。
“主人,散灵封魔阵已布置完成,这百把长剑布置而成的散灵封魔阵,足以将一个结丹后期修士困住,假以时日更是可以将困住之士全部灵力泄去,废去其修为,可谓折磨人的利器。”在皑皑白雪中,一头血红如狮的妖兽狂跑而来,身后掀起了无数雪花飞扬,在跑到白枫身旁时,露出人性化的邀功神色。
在听到血狮充满自豪的传音后,白枫蓦然停止了抚琴,他看了一眼身旁身子硕大的血狮,未有开口仅是轻轻点头。
旋即收起了古琴,身子徒然站了起来往前走去,他脚踩着白雪,却未有半点雪花粘身。
他的身影逐渐远去,在白雪的映衬下颇显一番落寞。
血狮望着白枫离去的背影,血芒的瞳孔露出了人性化的疑惑,踏着步伐就要跟去。
“血狮,你在此守护此阵,我很快回来!”白枫淡然的传音在这时于它耳边回响。
正踏出的血狮庞大的身子一顿,面露迟疑之意间最终还是爬了下来,在散灵封魔阵内休憩。
与此同时,青欢宗罡风百丈之外的山谷内,那一潭碧绿的潭水早已被冰雪凝结,在落满雪花的竹屋前,白枫的分身依旧戴着面具,双膝摆放着一把木质古琴在抚琴。
他来到此山谷后,每一日都会在此抚琴,而他心心念念的凌灵儿也会每日出现在罡风边缘,盘膝而坐,安静的听着他抚琴作曲。
他们二人再无半句言语,如异常默契般一人抚琴,一人听琴。
不论刮风下雨,还是这几日以来纷纷大雪,白枫的分身每日都会在固定的时间出现抚琴,而凌灵儿每日也会在固定的时间前来听琴。
日渐以来,凌灵儿的内心变得安定,也不再去想着复仇之事,或许如此下去有这么一天她会完全忘了白枫曾手刃她之事。
而她内心虽逐渐变得安定,但每至夜里,星斗如麻之时,她总会不免想起曾在楚国之时与白枫那一夜于星空下的一幕幕。
最初见到星斗如麻星空之时,她双眼寒芒,杀机滔天,但在白枫分身琴曲的熏陶下,她眼中的杀机已然渐渐褪去,恢复了往初的温和,更是有柔情之意浮现。
安静下来后的她也逐渐回想起了那一夜白枫手刃自己的经过,她似乎也开始意识到了白枫当时的异常。
“或许,他有自己的苦衷。”白枫分身抚琴结束后,凌灵儿独自一人仰望着星空,嘴边笑容极浅,但却十分柔情。
她已经决定去问个清楚,不管白枫给出什么缘由,只要是白枫当初手刃她乃因苦衷,她都会原谅他。
感受到凌灵儿这些时日以来的变化,白枫分身藏在面具下的面庞露出一抹笑容。
只是这笑容很快便变得苦涩,因为本尊已经在来青欢宗的路上。
他双眼中闪过一丝痛楚神色,望着罡风之内盘膝而坐欣赏着这美丽夜空的凌灵儿。
凌灵儿抬头望着夜空,一抹月光轻轻洒落在她的脸颊,精致动人的五官在月光下,颇具一番冷清但又令人心神具颤的气息。
白枫分身看得痴迷,但越是如此他内心越是绞痛。
最终他压下内心的绞痛,勉强祭出一丝牵强的笑容,将声音变化后蓦然隔空对着凌灵儿说道,“姑娘,老朽今日心情甚佳,不知可否赏脸继续听老朽抚琴。”
凌灵儿原本正在望着星空发呆,被白枫分身声音惊醒,她未有生气,淡然一笑间蓦然看向白枫分身,轻启樱唇发出颇为甜美的声音,“正好灵儿今日闲暇,前辈只管抚琴便是。”
白枫分身轻轻点头,旋即闭上双眼开始抚琴。
但琴曲传出的一瞬,凌灵儿却是眉头一皱,颇为杂乱的琴曲让凌灵儿的内心有些波动,将其原本美好的心境打破。
她凝眉望着下方戴着面具的白枫分身,在体内稍稍运转起了灵力努力将这突然心乱如麻的心绪压下。
只是无论她怎么压制,都无法将这股心绪压下。
最终她的内心逐渐升起了一股莫名的哀伤,这哀伤瞬间让她无力,想要放纵着自己宣泄压抑在内心已久的情绪。
她秀目渐红,水雾于其双眼旁弥漫,好在她紧咬着下唇,才使得泪水未有落下。
她忍着内心突然升起的悲伤,遥望着白枫分身,脑海里浮现了一幕幕奇异的画面。
画面内记在着白枫这四年以来的所有遭遇,只是画面中白枫面庞及身影模糊,让凌灵儿看不清画中之人,也不知画中之人对至爱的念念不忘乃是对她的念念不忘。
她以为这画中之人便是眼前戴着面具的白枫分身,在白枫分身抚琴结束后便咬着下唇,含着泪水开口,“前辈,这便是您的一生吗?人真的可以做到如此深情,即便粉身碎骨依旧不愿割舍心中执念吗?”
面对凌灵儿的询问,白枫分身沉默了,他不知道如何回应凌灵儿,也不知道该不该回应凌灵儿。
最终他唯有以沉默代替,凌灵儿见白枫分身不愿回应,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站了起来露出一抹笑容,“多谢前辈指引,灵儿知道怎么做了。”
凌灵儿蓦然转身,朝着自己的洞府中走去。
殊不知在她离开的一瞬,白枫的分身却是发出了一声声感叹。
声声叹息,却难以掩饰叹息里的悲和痛。
他抬头望着夜空,群星璀璨夺目,与当年在楚国所见星空如出一辙。
白枫分身摘下面具,露出了冰冷无情的面庞,只是这面庞下,双眼却是露出了十分痛苦的神色。
月光洒在他的脸上,洁白如雪使得此刻的他颇具一番凄清之意,二十出头的年纪却尽显落寞和沧桑。
“星空密如吾念,心心念念皆汝。”
白枫分身再次发出一声感叹,最终他在月光下笑了起来,只是笑中的苦涩无人知晓。
他将古琴收起,缓缓起身朝着竹屋走去,月光将他的身影拉长,拉长的身影被倒映在洁白无瑕的冰雪中,略有影影错错。
他如月,所爱如月般唯在夜里才会显露;
他如月,身边群星璀璨,每一颗星斗皆知月的明亮,却无一星看到月的清,如无人知晓他的孤独。
“今夜的星空很美,你最喜星空,今夜陪你看星空,只怕是最后一次……”
白枫的声音渐渐泯于月光,终无音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