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我俩不是初遇（五）
今年的初夏，一个雨后的上午，爸爸想趁着雨后到山上去采些野木耳，晒干后到集市上去卖。不料不小心撞到了一个马蜂窝，成群的马蜂瞬间像一支军队似的向爸爸袭来。等爸爸跌跌撞撞地回到家时，他已经说不出话来了。回家后没到十分钟，不到四十五岁的他没还得及再看他的儿女最后一眼，就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等在外打工的竹石和在外上学的雨帘心急火燎地赶回家时，看见的只是静静地躺在床上的父亲。无论兄妹俩怎么哭泣，他们那正值壮年的父亲再也听不到儿子的呼唤，再也不能把女儿揽在怀里为她擦眼泪。他就那么安祥地躺着，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如同睡着了一般。只有他额上那道两寸来长，像一条小蚯蚓一样的疤痕更醒目了。
从雨帘记事起，爸爸额上的那道疤就贴在脸上了。小时候，雨帘坐在爸爸的腿上，用小手摸着爸爸头上的那条小蚯蚓问是怎么长出来的时候，爸爸总是笑呵呵的告诉她：爸爸特别喜欢那条小蚯蚓，没有那条小蚯蚓，爸爸和妈妈就不能在一起，也就没有雨帘。
雨帘这时候会问，没有雨帘，那有哥哥吗？爸爸会想一想，然后回答说，哥哥是有的。正是有了那条小蚯蚓后，雨帘才做了他的女儿的。
虽然雨帘不明白爸爸话里的意思，但她总觉得，那条小蚯蚓的来历一定不平凡。
幸运的是，因为有哥哥，爸爸的去世没有让雨帘失学。回到学校后，她只是把自己的高考志愿由清华改成了N大。她要离家更近些，让哥哥的肩膀更轻松些。
开学典礼上，当魏明月要她谈来到N大时的感想时，父亲去世时的悲痛还刻在心里，心中也时刻挂记着在家生病的妈妈，她哪有什么心思去台上滔滔不绝地讲一些不是出自意愿的溢美之词？
当时，她真想对着话筒大声说：我真希望让这大学生四年过得快一些，再快一些。
雨帘只想在这所她不得已才选的大学里安安静静地渡过她的大学生涯。她不想去结交什么朋友，也没有心思去关注学习以外的事。几千块钱学费缴了以后，家里已经没有余钱，哥哥和她约好了，每个月的生活费他会准时寄来。
懂得的雨帘也早已在心中盘算好了，她不要把生活的担子压在哥哥一个人身上，她要在课余时间在学校附近找点事做。
开学典礼一结束，雨帘就赶紧去学校的商业区转悠，她期望尽早在校内找到一个能兼职的地方。在学校里做事，既比外面安全，还不会耽搁学习。
逛了好大一圈，快到中午了，都没有看到哪里贴有招聘的告示。她准备过两天再来问，到文具店去买点学习用品后再回宿舍。路过一个饭馆时，正巧和一个跑出店门的人撞了个满怀。她差点被撞得摔在地上，而那个人可能太忙，连一句道歉的话都没有说就急匆匆地跑了。
这时，店里走出一个系着围裙的三十来岁的青年妇女，风风火火的，看上去像是饭店老板。她伸长脖子，朝那个撞雨帘的人的背影喊道：“喂，你快点回来，还得给第二男生宿舍送五份，快点啊！”
“哎！”那人头也没回，跨上饭店对面一辆破旧的自行车就走了。
她嘴里一边嘟噜着，一边用手擦着围裙往里走。
“现在的学生真是越来越懒了，连吃个饭还要送到手里。唉！一到饭点就把人忙得要死！”
听了这话，雨帘的心里一动，她连忙上前拉住了老板。
“请等一下！”
“啥子事？”老板回过头来问。
“请问你们这里招人吗？”
雨帘期待老板作出肯定回答。
“招人？学校都开学十几天了，你怎么开学不来问，现在才来找事做？我们店不缺人了。”
“我是大一新生，昨天刚来的学校。”
老板正忙，没多余的时间搭理雨帘。她走进饭店，顺手从旁边的台上拿起一块抹布，准备擦桌子。
跟在他后面的雨帘立即从老板手里拿过抹布，在一张脏桌子上擦拭了起来。
“你看你这小女娃，我都跟你说了我们不缺人，你还不听！你这样做也没有用啊！”
看着雨帘麻利的样子，饭店的老板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听你说中午还缺送餐的，以后我就中午来帮你送餐可以吗？我可以不算你们饭馆的正式员工。”
“我们是缺送餐的，可送餐的没有固定工资，以前都是男生送的，每送一份只有一块钱，还特别累。”
老板一边说，一边把雨帘上下打量了一番，“送餐这活都是男娃儿干的，整个中午都要在太阳底下跑，晒得黑黑的。你这小女娃儿的身板这么瘦，能吃得消吗？”
雨帘见老板有些松口了，连忙说：“我从小就在山里跑，什么活都干过，吃得消的。你看你也那么苗条，还不是比谁都有精神？。”
其实老板并不比雨帘苗条，但雨帘一句话就把饭馆老板给逗笑了。
老板姓杨，雨帘叫她杨大姐。
就这样，雨帘很轻松以又很偶然地谋到了她的第一份兼职。入校第一天，她就赚了八块钱，攒够了她一天的生活费。
从此以后，每当到中午吃饭的时间，雨帘就骑着杨大姐给她配备的一辆破旧的自行车，手拎饭盒，头顶着太阳，往N大的各个宿舍楼跑。等中午时间忙过了，她才随便吃点什么，然后直接进图书馆看书或到教室上课。送外卖，她牺牲的是中午的休息时间，并不会影响学习。
开学第一天，自己就有收获，这让雨帘有点小高兴。开学典礼上的烦闷心情也因为轻松地找到了第一份兼职而舒缓了些。
送好了餐，买了些生活用品和学习用具回到宿舍时，宿舍里的人都还在睡午觉。雨帘洗了一把脸后，悄悄地爬上自己的上铺，美美地睡了一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