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渺儿怔怔蹲在花丛间,不知风宇已然在身后。
“花是好花,人是好人,只是这个姿势不好看。”风宇说。“像出恭。”
于渺儿一阵慌乱站起,然后是瞪眼:“你才在出恭!”
“不是最好。”风宇笑,“不然行于花丛中突然间再踩到什么东西,便不美了。”
于渺儿气得直瞪眼:“狗嘴里吐不出……”
“你若不服气,咱们可以比一比,看谁嘴里吐不出象牙。”风宇说。
“我才不敢你斗这个。”于渺儿白了风宇一眼,“你是仙人,什么事办不到?”
“你也可以是仙人呀。”风宇说,“有这个时间在这里发呆,不如好好想办法提升境界,有你爷爷帮你,怎么也能混个仙人当吧。”
“哪有那么容易。”提起这个,于渺儿立刻低下了头,一脸的失落。
“别人一入亚仙境,便能立刻达成神武,一连升个几段,我呢?”她低声嘟囔着,“费了好大力气也不过达到了神武初境,然后便再不增长。什么道理?什么道理!”
说着,赌气地一跺脚,踩折了好几株花。
“花可无罪啊。”风宇叹了一声。
“也许爷爷就不该带我来这里。”于渺儿看着被自己踩断的花株出神,“我就应该在凡间的泥里打滚,好死不死的仙武境,至少也是人间的高手了。”
“你爷爷舍不得你。”风宇说。“你又能舍得爷爷吗?”
于渺儿半晌不语,只是叹了口气。
“我何时能成仙呢?”她低声嘀咕。
“总会有机缘。”风宇说。
“我随你爷爷学探查天机的本领虽不算久,但终也有些心得。”他说,“我初见你时,便觉得你身上有大机缘,因此才会停步和你说话,才会有你我如今的相处。一切都有机缘安排,你不必那样在意。时机到时,自然便来了。不到时,你等便是。”
“什么也不做?”于渺儿皱眉。
“当然不成。”风宇摇头。“天机到时,见你正努力修仙,求的是得成亚仙之境,自然便助你升仙;天机到时,见你正发花痴想郎君,自然便助你寻个如意的夫婿。总之,天机不是天神,它就是一场说不清弄不明的运气,它来时你在做什么,什么便成功。所以一切还要看你自己。”
于渺儿脸色微红:“说正经话时也没个正经,什么叫发痴想郎君!”
狠狠瞪了风宇一眼。
“莫不是先前真在发花痴?”风宇假装惊讶,“这么说却是被我道破心事要恼羞成怒了。”
“不是!”于渺儿气得直跺脚。
风宇哈哈一笑,望向远方。
远方有风动,自远空而来,瞬息便到近前,化为一人。
那一人一步自天空而至地面,凝立于于家仙府花园之中,身后十人长衫随风而动,分外的潇洒,人人仙风道骨,虽然未至于亚仙之境,但却有几分亚仙的味道,均是神武巅峰的角色,年纪也都不大。
引十人前来的仙人,一身锦乡长衫,脸上透着几分红润,目视于渺儿微微一笑:“渺儿姑娘,这次离家时间可不短啊。”
于渺儿望着那人,如临大敌,眉头深锁,哼了一声:“与你何干?可不用你来管。”
风宇一笑:“这位仙师,未经主人允许便私闯他人仙府,于礼于理都不合吧?”
那人看了风宇一眼,却因风宇收敛仙气,而未能看出风宇深浅。依风宇年龄猜测,只觉不过是于禾门下弟子,因此不以为意,只冷冷道:“本仙与你说话了吗?”
风宇皱眉,轻轻用手捂住了鼻子。于渺儿一怔,闻了闻并未闻到什么味道,忍不住问:“你闻到什么了?”
“此人嘴臭。”风宇手指那人,摇头叹息。“熏得我要睁不开眼。鱼苗儿救我!快取清水来!”
于渺儿一怔之后,不由笑了起来,也捂起了鼻子:“好臭好臭!我也要不行了!”
那人面色数变,冷笑一声:“好大的胆子。”
仙气流动,仙人一怒,自然要有人将血溅五步。
此时爽朗笑声响起,于禾缓步而来,挡在风宇与于渺儿前边,冲那人一拱手:“我当是谁,说来便来,也不问问主人允许与否,原来是付仙师。那便不奇怪了。”
那人面色一沉:“于仙师,您这是何意?”
“开个玩笑而已。”于禾打着哈哈,摆了摆手。“付仙师,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自然还是为那件事而来。”付姓仙师一笑,显出一副大人有大量的模样。
“此事不谈也罢。”于禾摇头。
“也罢?”付仙师笑,“罢与不罢,可非于仙师一言可决。”
“我家仙府的去留,我自己还做不得主了?”于禾冷笑。
“自古合则强,分则弱,此理仙人同道,没什么异处。”付仙师说,“我家山主看得起你,才决定与你联府,合而为一门,于我家仙府而言,不过是锦上添花而已,但于你们,却有着莫大的好处。”
“好处?”于禾摇头,“小仙不求闻达天下,只求于山中安心修自己的仙。”
“于仙师,你不为自己着想,难道也不为渺儿姑娘着想?”付仙师皱眉,“渺儿姑娘天生怪异体质,极难成仙,也只有我家山主那般的人物,才有可能为她逆天改命,使她有朝一日能走上仙途。于仙师,你总要为她想想吧。”
“能否成仙,看她自己的运数。”于禾说,“况且这是我于家事,便不劳你们山主跟着操心了吧。”
“于仙师,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付仙师冷冷一笑。
“滚!”于渺儿突然动怒,厉声喝骂:“我死也兴会嫁给你们那个狗屁的山主!不成仙便不成仙,也好过让你们羞辱!”
付仙师面色数变:“于姑娘,做人要知道好歹。我家山主实是可怜你,这才有心提拔,你不要不知好歹。人不知恩义,便不如牲畜,又如何能成仙?只怕离仙道越来越远!”
风宇微微一笑,轻轻拍掌:“说的好!”
付仙师先一怔,随即笑着点头:“这位小兄弟却是识时务的人。”
于渺儿怒目而视,瞪着风宇,便想开口骂。
“恩义恩义,这里有个恩字,也有个义字。”风宇说道,“什么是恩?自然是于他人危难之时,施惠于他人,救危解困方为恩;什么是义?自然是正道在前,天道在上,履而行之。若是不能知恩义,确实与牲畜无异,无无法成仙。”
付仙师点头微笑,正要说话,风宇已接着开口。
“不过说的好,未必做的好。”他说,“此事之中的恩义在哪里呢?于家姑娘虽然不能成仙,但人家也并不焦急,并不会因为一时成不了仙,便没了性命,而于前辈更是随遇而安的人,不强求,不奢求,所以自然没有什么‘危难’可言。无危难,又用你们救什么危解什么难?因此,此事中我却看不出有什么恩;至于说义,这位仙师口口声声什么敬酒不吃吃罚酒,却是和市井流氓逼婚时一个腔调,哪里见什么正道,更不用谈天道了。如此无恩无义,也不知恩义的东西,怎么成的仙?”
他望着那付仙师,嘿嘿一笑:“莫不是把屁股卖给了你家山主,你家山主一开心就让你升了仙?”
“混账!”付仙师勃然大怒。
于渺儿本来要和风宇翻脸,此时却不由笑了起来。她虽不明白什么叫“把屁股卖”掉,但只觉得风宇这一番话说得解气,不由开心地拍起掌来:“说的好,真是好!深入浅出,解释得真有道理!”
望向付仙师,问道:“付仙师,是不是如此?”
“也对。”于禾笑道,“不然他怎么知道一嫁给他们山主,便有飞升成仙的可能?看来是真卖过啊。”
风宇拍掌而笑:“着啊!大家都是这么看的。”
付仙师身后十人,面色变得极是难看。自家仙师在此受辱,他们自然觉得难堪,但细一想,风宇所言确实又有几分道理。
付仙师怒极反笑:“于仙师,你这弟子好大的胆子。我想,必是于仙师修道有所成,自以为可以抵敌我家山主,因此故意在此让个弟子给我难堪,好找个借口出手吧?于仙师,原不必如此,你既然有动手的胆子,付某陪你便是。不过,却要有个彩头。”
于禾一笑,心里却隐约担忧。
风宇问:“什么彩头?”
“胜了,付某转身离去,再不登门。”付仙师说。“败了,立刻答应联府之事,将渺儿姑娘好好打扮了,给我家山主送上门去!”
“不成。”风宇摇头,“这赌注却太便宜你们了,而且里面藏了猫腻。”
“你说什么?”付仙师面色一寒。
“我们胜了,你转身就走,再不登门,可你们山主要再派别人来呢?难不成我们还得来一个打一个?”风宇摇头。
“混账东西!”付仙师大怒,“我与于仙师说话,关你屁事!滚!”
大袖一挥,便是仙气流动如海潮,裹向风宇。
若是一凡人被卷中,怕立时便要飞出十几里,摔得粉身碎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