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中兴十三年,唐皇李志下了一道恩旨。改历察司为监察院,提历察司正使陆知秋为监察院院长,细查本次恩科考生履历,正恩科考场风气。
陆知秋原是中兴三年的进士及第,后来因为官场帮派排挤,几乎要被朝廷扫地出门。忽然有一日,得了皇上的召见,从此之后便圣眷昌隆,朝中百官无论势力如何,再无人敢欺。陆知秋也是因此对唐皇李志更为忠心耿耿。
此时的监察院,已经新换了金字招牌。
陆知秋看着面前案上的十几个身份牌子,眉头紧锁:“四大家族今年派来的子弟身份都脱不开三宗,这也是意料之中。为何今年会有如此多的考生有三宗背景?”
陆知秋的身后,站着一位师爷打扮的老人,老人的眼窝深陷,瞳孔中神色宁静:“三宗子弟可在天元测试一轮筛选出来,不必忧虑。”
沉默良久,陆知秋从桌案的最角落里,取过一张牌子,牌子上赫然写着:霍州顾小白。
“此人倒是与三宗无关。但是我总觉得他……有些问题。莫叔帮我查一下。”
老人点了点头道:“已经查过了,根据推测,此人应该与二皇子有些干系,但是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这一点。”
陆知秋微微一笑:“能推测出来就好,我们历察司做事,什么时候需要证据。不过我倒是觉得,二皇子的人可以放一下,关键是太子的人有点多。莫叔怎么看?”
老人点了点头,良久不语,目光炯炯的看着面前的陆知秋,意味深长的笑了笑道:“小秋,你真的不打算站队了?”
“站与不站又有什么区别,只有手里有足够的底牌的人才有资格站队。”陆知秋叹了口气,“如我这般,即便现在站了队,又能有什么锦绣前程?”
老人点头一笑:“倒不如待价而沽?”
“哈哈……”
两人相视而笑,仿佛再次印证了多年的默契。
…………
日头已经西斜,天街上的羽林军没有丝毫退去的迹象。
顾小白沉默的看着黄府的小花园,不知道该如何打破沉默的气氛。虽然此刻早已经思考过无数种脱身方案,但是都被自己一一否决。天街之上的羽林军摆开了车马在寻找自己,恐怕此时出去的结果便是万箭穿心也有可能。
他有些兴致索然,想起花冥当初对他说的那句话,觉得很有道理。
长安果然要比山里危险的多。
不过他仍然有些侥幸之念,既然被安排到这个世界,绝对不会是简单的混吃混喝到十八岁,然后死在一群莽汉手中这么悲惨。
应该会有神仙在安排这等麻烦的事情吧?他心中痴痴的想。
黄侍郎两道目光呆滞的落在花园角落里的那一株苦兰身上,就像是看着自己失散多年的闺女。突然他问了三个极有哲学味道的问题:“你是谁?来自哪里?要去哪里?”
顾小白恭谨的行了一礼,方才答道:“某,顾小白,今春入长安,未想到有如此波折,多有叨扰,先生不计生死的庇护,他日若有机会……定然厚报。”
黄侍郎摇了摇头,叹息道:“不是我要救你,是我那个不听话的女儿要救你……难道你与我家秀儿并不相识?”
“我只是赴长安赶考的一介寒门,怎有福气结交黄小姐这种大家闺秀。”顾小白在心中默默的想,如黄秀秀这等悍女,岂是我敢随便接近的。
虽然面色平静,但是黄侍郎心中早已是涌起了翻江倒海之念,一个未满双十的赶考少年,能让太子和国师如此重视,到底是什么来历?莫非是传说中的三宗开山弟子之类的高人?
黄侍郎权衡了许久,只笑了笑道:“黄某虽也有心助你,但是力有不怠。此时天街之上的羽林军应该是我大唐最为精锐的军队之一,我想你也知道这意味着着什么……”
“羽林军……”顾小白摇了摇头,就算是霍州军镇中的一支普通军伍,恐怕以现在自己的状态都无法脱身,更何况是这些厉害的角色。
顾小白心有不甘的看着天空。令他有些讶异的是,此时他心中升起第一个念头竟然是无法替那个叫做红莲的女子做点事情了……心中莫名的悲伤起来。
啪!
手下的栅栏在顾小白因为剧烈波动的情绪而有些失控的掌中,不知不觉中已经碎成片片白色的木屑,缓缓的从他的手中飘落下去,像是一段逐渐坍塌的记忆……
突然之间,顾小白失望的眸子渐渐变的惊疑不定。他感受到一股强烈的波动出现在天街之上,那种气息非常熟悉……让他想起了在霍州初识,那张有些让人生厌的面孔。
顾小白拍了拍手上残留的木屑,将腰间的青布缎子又紧了紧,仔细检查了腰间的佩刀,自言自语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在黄侍郎惊讶的目光中,如同一道闪电一般向府外而去。
……
天街之末,一个年轻的道人,手中握着一支泛着寒光的长剑。
“羽林军办事,闲杂人等回避!”羽林军负责看守这道街口的裨将,有些迟疑不定的坐在马上,色厉内荏的吼道。
唰!
一道剑影如电光般闪烁而至,喊话之人甚至来不及反应,连人带马已然从中间斜斜的断开,鲜血如喷洒的雾气,在夕阳的余晖中格外渗人。
“敌袭!!”
不可否认,大唐的羽林军虽然在多年前被神武营排挤出了权利的核心,但仍然是大唐的尖刀部队之一。训练有素的羽林军在这一声敌袭的警戒声尚未落下,便已经集结成了整齐而肃杀的阵型。
徐长青抬起头来认真的看了看前面洪流般的铁甲,有些失望的摇了摇头,因为他根本没有把握从这一群训练有素的队伍中杀出一条血路冲进去,然后再带着那个少年出来。
犹豫了片刻之后,他忽然想起在霍州之时,那个勇往直前的少年,有些自嘲的笑了笑,再次抬起那把尚在滴血的长剑,学着那少年的装X语气自言自语道:“顾小白,等着,我马上到。”
长剑剑刃上的光晕,在一瞬间释放出耀眼的白光。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带着一个青衣人影,向铁甲阵直冲而去。
一名裨将狰狞的喊道:“兄弟们,斩此人首级者,赏金——”然而赏金的数额尚未从他的口中传出,一道剑气便迎面扑来,他捂着喉咙从马上跌落下来,再难发出半点声音。
剑影再动,刹那间便有数匹战马哀嚎倒地,马上的羽林军士兵像是正在被切割的麦子一般,毫无还手的机会。
徐长青抹了抹脸上的血沫子,又看了看手上那把愈发明亮的长剑,心中竟有了些明悟,原来是要这样杀人才好。
……
顾小白推开黄府大门,又回过头来认真的行了一礼。在黄侍郎和刘大全惊愕的目光中,抽出腰间佩刀,迅速的向着天街之末混乱的军伍方向直冲而去。
刀是用来杀人的,在不饮血会变得饥渴难耐。
“是那个少年,杀了他,重重有赏!”
军伍中一个参加了之前伏击的裨将,看着从天街不知道哪个府邸窜出来的少年身影,眼前一亮,歇斯底里的吼道。
顿时徐长青那里的吸引力并没有如之前那强烈了,因为太子有令,夺此少年首级者,封上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