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时间转瞬即逝,那天自那白脸公公走后,我就成了家里人调查对象,每天都会有一群人再三追问我那位邀请我的大人是谁,但是,我比他们更想知道那是谁。
好在全家还有一位比较淡定的人,那就是四叔,他先是冷静的帮我分析了一下我身边认识的人,除去几位不知根底的,大部分人连他们祖宗十八代的族谱都可以翻出来,所以最后确定了一人,子玉,因为只有他跟我在有足够交情的基础上还是一个我们什么底细都不知道的人。
宫里人办事果真牢靠,一大清早的便来了不下数十辆的马车,还有上百号的人,专程为了我——家的酒而来,而在马车的后面,还有一驾十分气派的轿子,我想那应该是给我坐的。
但是事实往往和理想有着天壤之别,因为不一会我就看到轿子里下来一人,一个女人,一个年龄偏大的老女人。
我爹知道这是个宫中人物,几步并作一步的赶上去,那速度,绝了。连我都有些自愧不如。
“不知姑姑大驾,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听到这话,我嘴角一列,这都在大门十米开外了,还有失远迎?
那姑姑许是见我爹态度十分恭敬,脸上骤然一笑,我又看到了在那位公公脸上一样的笑容。
“酒可是准备好了?”老女人问。
我爹赶紧道:“都准备好了,现在草民就吩咐手下装车。”
老女人再次满意的将头一点,然后看了我一眼说:“等会你就坐上马车一同进宫吧。”
我十分惊诧她的眼力,在这一群人当中,她是怎么确定我就是那个全庄唯一一个要进宫的人呢?
与此同时,我对这个姑姑的评价有了一些改观,赞叹其眼力间想起师父说的话,他说宫里人活着,靠的就是那双眼睛。
当时我还不信,现在不得不信。忽然间我觉得,难怪云城治安这么好,原来只要派个宫中人出来让他一眼扫遍人群,谁是良妇谁是妓女谁是小贼谁是强奸犯势必无处遁形,势必一抓一个准。难怪那些审判官手中无任何罪证时,依旧可以一眼辩真假,一语定生死。
酒庄工人手脚极其利落,很快一壶一壶的酒全都装好了车,我见那姑姑也跟我爹走出了大厅,大概一笔巨额交易已经完成,看到我爹那喜笑颜开的脸就可以明白了。
而后就是一阵琐碎的事,大抵就是我娘我爹叮嘱我进宫以后行事小心,不可鲁莽之类的话。随后我毅然上了车,跟着大军缓缓离去。
赶路十分乏味,好在马车里四处都飘散着芬芳的酒气,让我精神一直处于清醒当中,这人一清醒就爱胡思乱想,我觉得这偌大的一个云国皇室怎么如此寒酸,接个人都没有专门的轿子,还让我跟货物挤在一起,宫里再穷还连个轿子都出不起?要不是我去宫心切,我定是不会来此。
但是转念一想,我又明白了,那公公说有位大人请我进宫,大人再大也大不过皇帝,所以说我能进去已经不易,这么一来,我又将自己说服了,而后还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睡梦之中,我做了很多奇怪的梦,但是被一阵奇怪的味道熏醒之后梦都被打散了,也记不起到底做了什么,但是那股味道依旧飘荡在空气当中。
轿子里除了我就是酒,味道不是我发出的肯定就是酒了,我这么不经意的随意一想,接着后背就是一凉!
酒出问题了!
果然,千算万算,千防万防,该来的还是要来。我就一直诧异,为什么皇宫大张旗鼓的到张庄取酒,杜庄就没有一点动静,实则人家可能早就有了动静,只是我爹他们一直没有发现,等到我发现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
拉开车帘,前方不远处就是一个黄橙橙的大门,宫门!
我知道这种时候急是最没有用的事情,眼下还是先看看酒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才好,想着的时候手却已经将最近的一壶酒打开。
白灼,几乎是张庄的代表作。此酒色微黄,酒气却异常清香,就算是密封的,也挡不住那股特殊的香味。在我们张庄有这么一句话“一日闻灼,神宜一日。一日酌灼,气振三年!”,这酒的味道有着提神作用。就算不喝将它放在家中,也可充当香料使用,那香味,是任何一种香囊都无法替代的。而此酒的味道,更加神乎其神,小酌一口,带来的感觉说是飘飘欲仙都不为过,你会伴随一种磬人心脾的灼热之感飘飘然,十分奇妙。
在民间,白灼和杜庄的杜康是放在一个地位的。但是只要饮过的人都会明白,杜康酒不及此酒十分之一,但是这两个酒的价格都不是一般人饮的起的,所以大部分人都觉得这两种酒不想上下,更有的人觉得杜庄酒年年被皇宫录用,那么杜康定胜白灼一筹。
而现在,此酒的颜色虽然依旧正常,但是它飘散出的味道却发生了变化,我仔细闻了闻,吃惊的发现这酒里居然被放了散香精!
散香精,只要酿酒的人都会明白,是一种调剂酒水味道的东西,它是从一种对人体无害叫做香草的植物中提炼而出的,在酿酒的同时,放入适当的散香精会让酒水的味道更加出色,但是剂量的多少是有严格规定的。而且它有一个作用,就是可以任意改变酒水的味道。
所以,当我们酿好一坛酒的时候,这散香精都会放在离酒很远的地方,这是常识。
想都不用想,我都知道这么损的招也只有杜庄才想得出。
现在问罪杜庄是不可能了,等待人头落地倒是极有希望。
杜庄与张庄明里暗里争斗多年,但一直却都还建立在原则之上,只会在酿好酒方面下苦功夫,这一次他们尽然出了这样阴毒的招式,越想心越寒,等我反应过来时赶紧散去了那股若有若无的杀意。
而这时,马车忽然一顿,外面传来悉悉索索的人声,我知道,皇宫到了!
马车很快进了皇宫,我拉开帘子无数座殿宇铺天盖地的袭来,一时间难以形容这是一种什么感受,只是觉得,富丽堂皇定是在这里诞生的词。
马车跟着前方的轿子七绕八绕间,我很快就被成功的绕迷了,这里虽然还是外围,但是殿宇基本上都是一个样式,以至于我早早就开始分不清东南西北。
直到又过了半个时辰,马车才终于停下。
“下来吧公子,到了。”
外面一个小太监说道。
我应了一声,拉开帘子就跳了下去,没有立刻打量四周,而是趁那姑姑还没来,向小太监问道:“这位公公,不知道这酒什么时候用?”
小太监说:“明天要给凯旋而归的定安王接风,同时廉政王的婚事也应该在明天公布,这酒就是明天用的。”
“廉政王?”我惊呼一声,廉政王不是十多年前就人头挂城门了么!
小太监笑了笑:“公子不要误会,此廉政王是新的廉政王,是我们三皇子,云书王爷!”
“噢……”我恍然大悟连说两个原来如此,又问:“那你知道这些酒水会放在哪里么?”
小太监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说:“宫中御用酒自然是放在酒库之中。”
我也管不了他多想,继续问:“那这酒库谁看管的?”
“自然是酒官。”
“哦?那这位酒官叫什么?”
“杜子腾。”
“什么!是他!”我惊呼。
小太监再次奇怪的看了我一眼,道:“公子怎么了?”
我平复了一下情绪,想到这肚子疼不就是杜家那位出名的酒官么?不过,怎么只是个看仓库的?
关于这个杜子腾,我记忆十分深刻。并非见过他,而是因为我觉得他是我就目前所闻的来说,比我名字还不风雅的一个人,这让我很有成就感。
“你们宫里有多少酒官?”
小太监想了想,道:“嗯,这个不好说,那要看等级。酒司是最大的位居一品,只有一人。而后就是二品酒官两人,三品酒官三人,四品酒官四人,最后就是五品酒官五人。”
“那这位看酒库的官是几品?”
“无品。”
一开始,我听成了五品,但是觉得有些不对,五品官员怎么也不会看仓库,我便伸出了五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不确定的说:“五品?”
小太监一笑:“哪里啊,五品官怎会看酒库,看酒库的我们也称作酒官,但是都没有品级。”
“哦,原来如此。”我长叹一声。
这个时候,那位冷峻的姑姑已经走了过来,先是看了那位与我聊得火热的小太监一眼,小太监被这一眼吓得脑袋一缩,知道自己多话了。
我心里正暗自惊叹这姑姑严厉之时,她忽然对我说:“公子请跟我来。”
我先一愣,然后哦哦几声便跟在她身后朝着一个地方而去,趁她不注意之时,我朝那小太监手里塞了一定银子,小太监原本还有些沮丧的脸看到那银子后也先是一愣,随后赶紧慌慌张张的收了起来,就他这个动作我便确定,是个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