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素接过沈通手中的报纸,看到上面民生版面的首版就用几个巨大的黑体字印刷着一条有关本市某大型音乐培训机构陷入“速成班”涉嫌欺骗学生家长的新闻。虽然新闻中并没有指名道姓,但是但凡江州市稍微熟悉一点市中心商圈的老市民,都能看出来其中所说的培训机构就是位于市中心标志性商务大楼上的朝阳学校。
这篇新闻里通篇没有给出可靠的信息来源和采访内容,只是通过“据说”、“据称”等模棱两可的说法,对朝阳学校尽极丑恶猜测,而在文末,记者还隐晦地点出了这家学校据说和本市著名儒商沈先生有关,据传学校背后的出资人正是这位热衷于参与社会文化公益事业的沈先生。
显然,这篇文章就是对手为了摸黑他们所上的又一层新手段。
池素翻了翻报纸:“江州商报?沈叔叔,这个报纸看的人多吗?”
沈通皱了皱眉头:“这家报纸是这两年新起来的,以报道花边新闻和小道消息著名,价格也便宜,在街道中老年妇女那里普遍比较受欢迎。”
池素的心不由得往下一沉:朝阳学校宣传针对的主要人群,可不就是学生们的家长,尤其是女性家长,也就是说原本这类机构的口碑,最好的宣传方式就是这种中老年家长们的口口相传。
江州商报来了这么一下子,倘若朝阳学校不能在短时间内,通过有影响力的媒体进行足够力度的宣传,恐怕自此就会一蹶不振,而沈通的地产竞标自然也会受到不小的影响。
“沈叔叔,只怕咱们必须得接受采访,而且是尽快接受,最好还能让采访内容被大多数人看到。”池素坚定道。
沈通点了点头:“这个自然,不过说实话,这找上门来的两家,是敌是友还说不清楚。”
池素突然问道:“沈叔叔,之前那个童俊,现在是不是还给拘留在局子里头?”
沈通道:“当然,那个狗东西在背后捅刀子,我怎么可能轻易就放过他,听说这两天还有人想办法把他弄出去,我已经打点好了,怎么也要叫他狠狠先吃点苦头。”
池素摇了摇头:“沈叔叔,我看咱们如果想要突破,只怕还要从他身上找关键。只可惜听说他嘴紧的很,什么都不肯说,只说自己是受了老板命令要不择手段捞钱。您看,既然有人想保他,咱们不如顺水推舟,把他给放了吧。”
沈通一听先是惊讶了一瞬,很快就反应过来:“好!你说的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唉,你看看我,年纪大了脑子越发不中用了。我这就叫人想法子让他被人给捞出去,然后派人紧紧跟着他。”
池素赞同地点头,又笑着安慰沈通:“叔叔怎么会老呢,只不过是惦记着那块地皮,关心则乱罢了。”这番话大方得体,不带一点怨怪之情,反倒让沈通有些惭愧,他近些年来生意顺风顺水,为人也有些得意起来,虽说他居安思危,仍然在不断开发和追踪新的商机,可到底是享福多年了,从前在底层摸爬滚打的时候所练就的一身精明犀利,如今多年不用像是生了锈似的。
却说童俊被人被人从号子里放了出来,他取了自己的东西,大大方方地走到街上,也没有人来接他,他自己孤身一人大大咧咧地走向附近的车站,很快扬手招了一辆出租车。上了车,他舒舒服服地朝柔软的座椅上一趟,对司机吩咐道:“开到车十字路340号的枫亭小区,”就闭上眼哼着歌,竟是不紧不慢地享受起来。
枫亭小区是他更换了工作之后的租住处,现在他打算回去收拾收拾东西,晚上先去朋友那里避一避,过两天风声过去了,再换一个新住处。然后,他自然有办法可以见到当初对他允诺了不菲报酬的人。童俊心里算计着,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自己仍然抽痛的脸颊和嘴角,这几天在号子里待着,他的日子可不好过,要不是为了对方的那笔钱急用,自己怎么可能摊上这种麻烦,还费了这许多周折?
童俊本人倒是真真正正的江州音乐学院毕业,可他其实是播音系毕业的,只不过辅修了钢琴。毕业后,家境贫寒的他被分配了一份极为普通的工作,天生相貌英俊出众的童俊自然不甘心就这样浑浑僵僵度日,每天都要看别人脸色。于是他心思一转,利用自己的男性魅力,**了自己的女上司,谁知被上司军人出身的细心丈夫给发现了。上司的丈夫是个厉害的男人,他以破坏军婚的罪名,将童俊给告了,结果是他不但被记了过,还丢了工作,从此再难找到合适的工作,因为过往的黑历史又没有关系,国有事业单位大多不愿意要他。
骨子里向往高人一等生活的童俊,又怎么会甘心这样的失败?于是他故技重施,先是将自己的大学学历藏起来,只用高中学历去市内知名的餐厅和夜总会应聘,总算找到了一份侍应生的工作。他人俊嘴甜,很快结识了好几名出身豪富又孤独寂寞的贵妇人,同她们打得火热。
这一次他分外小心,不让自己同贵妇人们的关系露出马脚,也尽量挑选那些事业有成、没有家室拖累的单身或是离异的女强人来伺候。谁曾想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两位富家太太一直矛盾重重、彼此仇视,都很喜爱俊俏的童俊,却偶然得知这个被自己视作所有物的小白脸儿,竟然还跟自己的死敌关系**,这下两人大吃飞醋,出手狠斗对方,结果是两方都颜面尽失,这件事情在小圈子里传得人尽皆知。很快大家都知道了童俊不但靠女人为生,还**成性,并不“听话”。这样一来,他的“生意”又缩水了。
偏偏他这时候别人引诱地迷上了地下赌博,欠了一屁股赌债,正在被帮会的人逼债逼到走投无路的时候,一个神秘的女人找到了他,付了他一笔订金,让他为自己做事情,并允诺事成之后,另有一大笔钱,不但可以让他慢慢还完赌债后大赚一笔,还能将他介绍给拿着大陆以外地区护照的名门贵妇们,让他“飞黄腾达”。
闭着眼睛慢慢回想当初发生的一切,童俊睁开眼睛,警醒地朝车窗外四处张望了一番,见确实没有别的车辆跟踪自己,不禁得意地一笑:哼,一个养尊处优的知识分子,一个初出茅庐的黄毛丫头,论心机和社会经历,哪里比得上见多识广的自己。他在车内后视镜中看见自己眼窝一圈铁青,脸上还有好几处明显的伤痕,嘴里恨恨地骂了几句脏话,心道回了住处一定要小心清洁保养这张脸,这可是他从今往后东山再起的资本!
晚上在租来的房子里收拾好包裹,童俊走下楼,仔细观察一番确定四周无人,就趁着夜色蹑手蹑脚地朝小区外面走去。谁知刚走到小区外面路口转角,就被人从后面猛地捂住口鼻,连拖带打地抬到车上。童俊赶紧用尽力气死命挣扎,可对方几名壮汉身强力壮,他根本就挣扎不过,反倒挨了对方几顿拳头,被打得脑门直冒金星儿。
几名陌生大汉将他手脚捆住,扛着走了几十米,拐进路旁的小巷子里,一把将他扔进一辆银灰色的加长轿车内,对着车里低声道:“按您的吩咐,人已经送到了。”
只见车里后座上坐着一个修长苗条的身形,那人点了点头,用手朝后面一指,大汉们只留了一人钻进银灰色轿车驾驶座内,其余的立刻埋头跑到后面一辆普通的灰色轿车里,很快两辆车都发动起来,慢慢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银灰色轿车后座的那人不紧不慢地将童俊头上蒙着的头罩取下来,同时举止优雅地取下自己的墨镜。童俊早已被吓得半死,此刻重新见光,又乍一看自己身边的人,惊讶得叫道:“怎么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