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春三月?身处在三月里的我却一点也没感受到这个词的讯息。相反的,所有发生的一切都和这个词背道而驰。吴天麟日益苍白瘦削的脸,身上一成不变的厚厚冬衣和浓烈的消毒水味;我和许诺越走越远的朋友关系;小区门外被砍掉的梧桐树;每次和杨文远低头的擦肩而过故意放慢的脚步;还有我依旧惨不忍睹的数学成绩和漫天的谣言。我被一团巨大的黑暗包裹着,在这春天里丝毫感受不到一丝暖意。
“吃橘子,你不是最爱吃橘子的吗?”我将手中刚剥好的橘黄色的橘瓣递到吴天麟手中。
他眨眨眼睛,有些苍白的对我笑。然后慢慢的橘瓣送入口中。医院,真是一个能夺走一个人所有活力的地方。
墙上的挂钟滴答滴答的响个不停,我能听见齿轮高速运转的声音,听的我整个人心惊肉跳。吴天麟仿佛看透了我的心思,抬起手来,轻轻揉了揉我的头发,“傻瓜,该来的总是会来的,一切自有安排。没有人能让时间停下来,我都不怕,你还怕什么。”
我一时语塞,别过脸去。心里巨大的悲伤像病房里这空虚寂寞绝望的白色一眼,兀自延伸。
“你最近话少了很多,不像以前那样叽叽喳喳的了。发生什么事了吗?”
“哪有,我平时话很多吗?以前吵到你啦?”我拼命使自己看起来正常一些。
吴天麟笑笑,却并不急于回答我这个问题,而是望向窗外停留的一只小鸟,“是啊,很吵,就像小鸟似的总是吵个没完没了。”
“你很过分誒,不说话也不行说话也不行。好了好了,我还是老老实实的当你的私人护工好了。”
他像鹰一样犀利的盯着我的眼睛,“我要你,做回真正的你。”
我被这一句话惊的呆立在原地,他那一双仿佛可以看透我内心的眼睛让我不寒而栗起来。
他笑笑,“你看你,刚说的要做回真正的你。这会怎么就被吓到了呢?一点都不像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张天爱。变了许多了呢!对了,许诺呢,最近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来了?”
我被这个问句尴尬的不知从何说起,支支吾吾的答道,“那个啊,他,嗯,他最近忙。你也知道刚开学嘛。”
吴天麟似乎早已经知道答案似得,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玩味的说道,“我问许诺你怎么不和他一起来的时候,他也这么说的。”
“是,是吗?”最终还是不能掩盖我眼里的慌乱。
“你们俩呀,永远都是扯不清,理还乱。虽说我一天在这病房里,可是人只要安静久了,心里比什么都澄澈。别说我没提醒你。许诺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人,不要错过哦!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了。”
我脸一红,“你说什么呢!没那回事儿。”
“我可没说什么,是你自己想歪了。”吴天麟这一点还是没变,总喜欢把人往沟里带,就等着你自己跳下去。
“吃你的橘子吧!”
……
学校的才艺展示大赛在一周后如期举行,各种“牛鬼蛇神”们又开始活动了。在这种场合,我一如既往的保持了我的低调,我总是在不该低调的地方低调在不该高调的地方高调。我也不明白自己是怎么想的,也许是脑子里的正反电路装反了吧!
“天爱,你要不要去弹钢琴啊?”嘉欣上前来一把挽住我的手臂问道。
“不要啊!低调行事,低调行事。”我对这种学校活动向来是没有任何兴趣的。
她依旧不依不饶,“去嘛,你钢琴不是弹的很好吗?干嘛不去,学校好多人弹的还没你好啊,照样拿奖。”
我停下脚步,“听说过一句话没,低调做事高调做人。”
嘉欣愣了愣,“听说过啊!”
“那不就结了。”说罢我扬长而去,自从谣言事件开始,我对每个人都莫名其妙的不冷不热起来。我真的不想,不想啊,可是我真的不想给任何人再带来困扰了。曾经我是你们的开心果,现在这么苦涩的我还是远离你们好了,以免你们和我一样笼罩上一片阴霾。
这样的晚会无聊可见一般,除了唱歌跳舞乐器表演还是唱歌跳舞乐器表演,而且翻来覆去年年都是熟悉的面孔,毫无新意可言。我坐在正中间被一群好不认识的人包围着,看着周围的人指着我窃窃私语,想动也不能动,想走也不能走,只好默默的装作认真看表演。该死的小曦她们四个,死哪去了,把我留在这里简直太没人性了。也不打个电话问问我,打她们电话还给我玩个集体失踪,太可气了。
就在我没人说话无聊的快要睡着的时候,“嘿!我知道你很难过,我也不知道,这关你能不能撑得过去,但是不管怎样我都会在这里陪你,一直陪你……”
许,许,许,许诺?我挣起身来,抹抹快要因为熟睡流出的口水,扒开四周挡住我视线的众人,好奇的向台上看去。
“抛给你一罐可乐,冰冰你的头痛…….”他充满张力的声音伴随着女生的惊叫声在整个大厅里回响开来,他,怎么会唱这种歌?他平时不也最烦上台表演了么?我心中打了多少个问号都不知道。可是这小子台风还挺不错的嘛,那电力十足的双眼真是迷倒多少少女的心都没问题了。
“我是你心牵着心的朋友,像流星陪伴夜空,一句问候难过就好了……”薇薇,嘉欣,思雨?怎么回事,我不是眼花不是在做梦吧!这一堆堆人凑一块儿是在干嘛?面前的局势让我越来越搞不清楚状况了。
趁着薇薇她们唱歌的时间,许诺开始了Rap,拿着话筒忽近忽远的迈着舞步低声说唱道,“这是一首歌,我们的歌,送给,一二三四五六七,八九十,十一二三四五,十五排中间那个扎着马尾辫,穿着牛仔外套橘红色T恤的,那个女生……”所有人的目光都跟着许诺的数数毫无疑问的落到了我的身上,我真想拿起手中的矿泉水瓶丢上去,可是众目睽睽之下,我除了忍还是忍,除了尴尬还是尴尬,“嘿,说你呢,这首歌,我们的歌,你可曾听到,你可曾听懂,别害怕,别拒绝,有我在,我们都在,我们是……”然后他们几个一起合唱道“是永远倾吐的朋友,做最好用的垃圾桶”整首歌已经被他们改的面目全非,坐在台下的我,握紧了手里的矿泉水瓶不是因为感动,而是因为女生们从四面八方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男生们从四面八方打响的口哨和起哄声。我现在,只想上去掐死那个在台上表演自如的许诺,你难道就没有看到所有的焦点早已经不在你们身上而全都集中在我这里了吗?我是坐也不是,站也不是,逃又逃不掉,出又出不去,只好拧开矿泉水大口大口的喝下去。
“同,同学,你喝的是我的水。”
“啊?”我看了一眼旁边的这个陌生男生,尴尬的无以复加。只好拧紧了盖子,“给,给你。”
许诺!我和你势不两立!这家伙还在台上忘情的唱着,“嘿,那女生,别,瞪,我,别,生气,我们只是,单纯的想,让你,快乐,高兴……”该死,有人会这样随机应变到这种程度还能不破坏整首歌的节奏韵律吗?那好,你唱,我看你唱。
这小子仿佛知道了我的心思,回归到了歌的本身,“我们是心牵着心的朋友,像暖风融入天空,城市海边我都陪你走……”
起哄声远远高于歌声本身可是他们几个好像没有听到似的依旧唱的起劲,一首几分钟的歌让我感觉像是过了几个世纪一样,一身一身的冒汗。总算结束了,我暗自叹一口气的时候,许诺这小子唱到,“张,天爱,那个,我们是,是你最牵心的朋友,不要,躲避,不要,拒绝,我们的,关心。不要否定,我和你的友谊,青梅竹马,竹马青梅,你凭什么,要躲避,要逃离,我们在,一直在……”
许诺,你倒是唱着歌退场了,而我呢,坐在这里,如坐针毡。“让开,让开,让开!”我推开坐着的众人,在一片起哄声中跑出了礼堂。
礼堂外有一个人在低着头吸闷烟,见我出来,丢掉了烟头,用脚把它踩灭。他从阴影里走出来,迎着我说道,“许诺这小子对你挺好的。”
我看着面部笑容有些僵硬的杨文远,说道,“好与不好不需要你来提醒!”
他笑笑,迎面把右手搭在我的肩膀上,“可是你心里住着一个我,不是吗?不要再骗自己了,为什么不给大家一个机会?”
不知为何我觉得此刻的他邪恶的可怕,就像动漫里披着黑袍脸上有着闪电刀疤的邪恶巫师一样。吓的我连连后退。
“天爱!”许诺的出现让杨文远收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