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梦椟中了进士,梦想成真,这让他着实激动了很长一段时间,一直处在极度亢奋之中。半个月后,吏部任命庄梦椟为巴东县令,即刻上任。
庄梦椟一下子掉进冰窟窿,心情大坏。庄梦椟是巴东县人,回家乡任官,本是一件风风光光的事,庄梦椟却未免惆怅,有两个原因。其一是巴东县乃蛮荒贫穷之地,很难做出政绩;第二件就是庄梦椟出身布衣,其父庄草根乃一药农,终日靠挖药草为生,出身下贱,让他在官场很难抬起头。
庄梦椟能读上书,纯属巧遇。庄梦椟自幼丧母,一直跟随父亲住在村里。庄梦椟五岁那年,在村子里游荡,意外听见先生的教书声,就寻着声音寻去,才发现,原来是村里杜员外请来的教书先生。那天,教书先生教的是七言绝句,杜少爷笨拙,先生教了几遍,却仍然结结巴巴地背不出来。
突然,教书先生听见窗外童声琅琅,那首七言绝句竟然一字不剩地背了下来。教书先生一看,原来是庄梦椟,不由得喜欢上了这个小孩。当天,教书先生找到庄草根,说庄梦椟是可造之材,让庄草根跟杜员外说一声,做杜少爷的伴读。庄草根听了教书先生的话,大喜过望,忙找到杜员外,说明此事,却遭到杜员外的一口回绝。
那天,庄梦椟见父亲对杜员外说:“杜员外,你不是有痨病吗?我可以替你根治。”杜员外从小就有痨病,一直没能治好,现在,咳嗽中已带有血丝,大夫说,杜员外过不了三个冬天。听了庄草根的话,杜员外大喜过望。
庄草根让庄梦椟走出门外,把门掩好。庄梦椟趴在门边,听见父亲和杜员外的话里有“血藤”的字眼。总之,半个时辰后,庄草根走了出来,脸上满是笑意。从那以后,庄梦椟和杜少爷一起读书,杜员外的痨病也没有再发过。一直到十六年后,庄梦椟高中进士。
庄梦椟荣归故里,立刻得到了巴东县乡绅豪强的欢迎,巴东县的一个富户也把自己的女儿许给庄梦椟,庄梦椟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一时喜不自禁。庄梦椟也是孝顺之人,他来到乡下,接父亲庄草根来县城,与他同住。但庄草根却淡然地说:“我已习惯了乡野的生活,不想再去人多的地方,你只要做个好官、清官,我就很高兴了。”庄梦椟苦劝无效,只好拜别父亲。
一晃过了三年,庄梦椟已经在巴东做了三年知县,这三年,他把巴东县治理得井井有条,但这三年,也是他失望得三年。他原本以为,把一个地方治理好了,朝庭就会提拔重用他。但当初和他同科的人一个个升了官,这其中,有几个暴吏和贪官,他还是一个小小的县令。这让他很困惑,他一时不知道,什么是为官之道。
这个疑问在不久后就有了答案,四川一个同科的学友上调,路过巴东县,借宿在他的家。当庄梦椟把心里的苦闷诉给他听了后。学友摇摇头,说:“你太不明世故了,现在,不是以政绩论功行赏的时候。就是你的政绩再好,又有何用?上司不给你上报,还不是埋没了你。你呀,要改改你迂腐的性格,学会讨好上司。”
庄梦椟想了想,觉得学友说得不错,这三年,除了公务上的往来,他没有去拜会过知府大人徐飞鸿的府第,也没有送过礼。
也许是学友的话让庄梦椟开了窍,庄梦椟备了五十两银子的礼品,来到徐飞鸿的府第。刚开始的时候,徐飞鸿还热情接待他,但看了庄梦椟的礼单,顿时就变了脸色,端茶送客。庄梦椟不明事理,走出客厅,才听见徐飞鸿说:“一个县令,送这么点东西,简直不懂行情,让他在巴东待一辈子吧。”庄梦椟这才明白,徐飞鸿是嫌他的礼品送少了,可就是这五十两银子,也是他找岳父筹措的。
庄梦椟正准备走出徐飞鸿的家,一个仆人冲了进来,大声地对徐飞鸿说:“老爷,老爷,不好了,少爷又在吐血。”
徐飞鸿大吃一惊,脸变得灰白,说:“什么?”就急匆匆地冲出客厅。庄梦椟心想,出了什么事,徐飞鸿会吓成这样。为了弄清事实真相,徐飞鸿向一边的老仆人打听起来。
老仆人告诉庄梦椟,徐飞鸿虽然人到中年,娶妻妾数人,膝下却只有一子。但这个儿子从小就患了痨病,咳嗽不断,请了无数名医,却没能医好,而且病越来越重。这几年,先是痰中有血丝,后来,就是吐血,看样子,没有几天指望了,徐飞鸿虽然福禄无穷,可惜要断了香火。
听了老仆人的话,庄梦椟的嘴角不由得露出一丝笑容。因为,他记起了小时候父亲医好了杜员外,杜员外患得正是痨病。如果医好了徐知府的儿子,自己的仕途也许会出现转机。
庄梦椟回到巴东县的老家,找到乡下的父亲,把徐飞鸿的事告诉给父亲庄草根,说:“父亲,你要为儿子的前途着想呀。”
庄草根脸上露出一丝苦笑,说:“你怎么知道,我会医治痨病?”
庄梦椟就把儿时偷听父亲和杜员外谈话说了出来,说自己也打听过,血藤能治好痨病。
庄草根叹了一口气,说:“可是,你知道血藤是怎么回事吗?”见庄梦椟摇头。庄草根说,血藤生长于茂密的树林中,由于树林遮住了它的阳光,为了生存,它只好缠着树,不断向上攀爬。为了让自己长得更高,爬得更远,藤就把根扎在一些树的树干上,从树的身上吸取养分,时间长了,藤心中空,贮藏的养分变成红色的汁液,如同血一样,这就是血藤。血藤在中医上有滋阴壮阳、润肺通气之用,治疗痨病当然不在话下。
听了庄草根的话,庄梦椟不禁笑了,说:“我知道父亲一定能帮助孩儿的。”
庄草根摇了摇头,说:“你错了,血藤乃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宝贝,为父这么多年,才只遇见一次血藤。我的年纪大了,且山高路远,只怕是寻不到了。”
庄梦椟听了父亲的话,便觉得父亲在有意推辞,忙把头叩在庄草根的脚下,说:“孩儿的大好前程全在父亲的手里掌握着,请父亲成全孩儿。”
庄草根闭上双眼,没有回答。过了一会儿,见庄梦椟仍没有起身,只好说:“好吧,我只帮你这一次,你十天后,在到我这里取药吧。
过了十天,庄梦椟见到庄草根,有些吃惊,不过十日,父亲竟然就像老了十岁,脸色苍白,颜色憔悴。庄梦椟心想:“父亲所言非假,可见采药路途艰险,要不然,父亲也不会变成这个样子。”庄草根拿出一个有盖的小瓷碗,交给庄梦椟。庄梦椟揭开盖,见碗里有小半碗红红的液体,颜色刺眼而夺目,仿佛刚刚流出的鲜血。
见血藤到手,庄梦椟忙辞别父亲,匆匆来到徐知府的家里。当血藤的液体流到徐飞鸿儿子的体内,病人立刻停止了咳嗽,而且三两天时间,病就完全好了。
见庄梦椟医好了儿子的病,徐飞鸿心情大悦,马上给上级打了个批文,把庄梦椟调任为府台的盐吏。府里产井盐,虽然庄梦椟只是个小小的盐吏,却是大权在握,许多商人都要给他行贿,他才给这些商人方便。有知府大人撑腰,庄梦椟整日游走于灯红酒绿之中,习以为常。不过半年,庄梦椟财富暴涨,随着财富的增加,他的权欲也在开始膨胀。
这个机会很快就降临到他的身上,有一天,徐飞鸿请他去他的府第,说要给他引见一位朝庭重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