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州府出了让人惊骇的大案,“盛隆当铺”库房被盗,要知道,盛隆当铺可是归州最大的当铺,只收金银玉器古玩古画,所以,库房里堆的都是值钱的当品。
捕头胡三在茶馆里和一些茶客闲聊时说,有四个盗贼在盛隆当铺对面租了间房子,挖了条地道,一直通到盛隆当铺的库房,将库房里值钱的当品全部盗走,一夜之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闲散的人说:“那些当品,值多少钱。”
胡三说:“据老板罗步声拿着当票底票,一张一张核对完后,就口吐鲜血。要知道,当票上是二十余万两白银呀。”在场的人都睁大了眼睛,然后叹道:“只怕这一次,盛隆当铺真是完了。”在场的都是生意人,按当铺的规矩,丢失当品的,一般是按当票上的款项的两倍赔付给赎当的人,最少,也不能低于一倍。这样算下来,盛隆当铺还要再拿出二十万两白银来。
胡三说:“盛隆当铺言出必行,就是亏掉祖业,也会守信的。”
当下,就有茶客调笑胡三,说:“要是你抓住那四个盗贼的话,罗步声就有救了,你就成了盛隆当铺的救星,搞不好,罗步声还要把当铺的股份给你三成。”
胡三听了,憋胀着脸说:“那些盗贼来无影,去无踪,我到哪里去找?”说完,不顾身后茶客的哄笑,转身离去。
第二天,盛隆当铺门上就贴出了告示,说由于当铺当品被盗,当铺已经报请官府,将丢失当品的赔偿款定为一倍,按当票上赎当的时间,超期不来者,视为死当。告示旁边,还有一张官榜,说典当物品丢失的,一率按一倍赔偿,赎当之人,不得闹事,上面加有州府的官印和府台大人陆督仁的印鉴。
那天,盛隆当铺门前来了许多人,除了一些是手拿当票,前来赎当的人外,大部份人都是闲人,看罗步声是不是真在兑付真金白银。第一个拿着当票进当铺的叫钱四,钱四祖上曾给他留下不少祖业,因为吃喝嫖赌,千金散尽,后来,就靠着变卖祖上留下的金银器和古董为活。当钱四满脸洋溢着笑意,走出典当铺后,大家才相信,罗步声真的是一诺千金。
外面十分嘈杂,而当铺内却井然有序,铺面上,罗步声站在柜台内,兑着银票和散银。一帘之隔的客厅里,知府陆督仁陪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先生,正在棋盘上搏弈。陆督仁虽然下着棋,却心不在焉,几步棋后,他已是错招频发,败局已定。老人摇摇头,说:“陆大人不要焦虑,这个办法,三天内就能见分晓。”
陆督仁看了看放在八仙桌上的“双凤错金壶”,皱了一下眉头,说:“曲先生,这壶我看了无数次,却没有看出破绽,先生为什么会说是假的呢?”
被称为曲先生的老者捋捋胡须,说:“这瓶从外面看起来,似乎是件旧东西,但你仔细看看瓶的内壁,却有新造的痕迹,没有一定功力的人,根本不容易发现。”曲先生外号叫“二神通天”,曾经是古董界的泰山北斗,凡是经过他眼、手的古董,从不会有差错,但却在二十年前,曲先生却莫名其妙地归隐。曲先生一边说着,一边变魔术似得,从袖中取出一件圆形玉璧,递给陆督仁说:“听说陆知府也是一位古董鉴赏客,不知能否识得此物。”
陆督仁接过一看,见白玉无瑕,雕工精美,不由得惊叹道:“这不是传说中的和氏壁吗?”
曲先生叹道:“错了,错了,其实,这只不过是一块上好的白玉,当初,就是因为它,我才退出古董界的。”曲先生说,他年青时,继承祖业,收藏古玩玉器,时间长了,积累了一定的经验,单凭手和眼就能识别古玩真假,古董界才送他称号为“二神通天”。出名来,他收下不少弟子,罗步声就是其中的一个。但没有想到,在二十年前,他店里来了个二十出头的年青人,年青人衣着华丽,手里拿了个精美的红木盒子,进入店里,直呼要见老板。掌柜的只好请出曲先生,曲先生一眼便认出,年青人手里拿的木盒是汉代的东西。见到曲先生,年青人才打开木盒,从木盒中取出玉璧,交给曲先生。曲先生一看,玉璧通透玲珑,隐隐泛着青光,再用手一摸,温润清凉,仿佛在地里埋了许多年,细看上面的铭文,仿佛是战国时的“和氏璧”。年青人说这件和氏璧是他父亲留下的东西,因为急等着钱用,所以才卖掉。曲先生问年青人要多少钱。年青人说要十万两,这是他父亲死时定下的价格。曲先生和年青人讨价还价,最后以八万两成交,用天下通汇的“和计银票”支付。曲先生说:“我看他一个年青人,虽然衣着华丽,但神情落魄,以为是纨绔子弟,变卖祖产的,就丢掉防他的戒心,直到第二天把玩时,才看出破绽。”
陆督仁说:“破绽在哪里?我可没有看出。”
曲先生摇摇头说:“玉虽然是古玉,但却不是和氏璧。这块玉璧是用古玉雕刻后,埋在地里数年,才将琢磨的痕迹处理掉的。”曲先生说,后来,他才知道,他被“骗王”给耍了。
陆督仁惊奇地问:“骗王?”因为,他从没有听说过这个名字。
曲先生说:“是呀,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江湖上,行骗的手段也是世袭祖传的,他们一辈一辈地传承着造假行和骗的技艺,达到以假乱真的目的。‘骗王’就是最近这些年涌现出的造假高手,听说,他让很多古玩鉴赏家都上了当。而上了当的人,怕坏了名头,都自食苦果,不敢声张。”曲先生喝了口茶,说“骗王”只做大买卖,骗得一笔巨款后,挥霍几年,又出来行骗,让人防不胜防。
陆督仁说:“那你认为,这个双凤错金瓶,也是那个‘骗王’所为?”
曲先生说是的,其实,“骗王”早就瞄准了罗步声,他找到罗步声,说他是外地商人,来本地做生意,全部家当被盗,为了应付卖家货款,万不得已,只好典当双凤错金瓶,以渡难关。罗步声拿到双凤错金瓶,细看了半天,没有看出造假痕迹,便问“骗王”典当多少。“骗王”说暂定十二万两白银,当期为五天,他先把货款付齐,等回到家后,即差人来赎当。罗步声见“骗王”说得合情合理,当下支付给“骗王”十二万两全国通汇的银票。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曲先生偶然路过归州,顺便来到罗步声家。罗步声拿出双风错金瓶,请曲先生观瞻。曲先生把玩了许久,才识出其中端倪,双凤错金瓶是赝品无疑。
陆督仁听了,点点头,说:“所以,曲先生才让本官设计,故意造出假案,放出风声,说强盗盗了盛隆当铺的当品,诱使‘骗王’回来赎当。”
曲先生点点头说,大凡行骗者都有贪心,如果“骗王”贪心不能扼制,就会拿着当票,回“盛隆”当铺赎当。要是“骗王”回来赎当,不会超过他定的五日当期之限。
时间一晃,就到了最后一天下午,罗步声拿着一张当票,走进里屋,对曲先生和陆督仁说:“来了……来了……果然来赎当了。”
陆督仁说:“快叫捕头胡三把他抓起来。”
罗步声说:“可是今天来赎当的人,和当初来当双凤错金瓶的不是同一个人。”
陆督仁听了,疑惑地向当铺外望去,只见前来赎当的人约四十多岁,络腮胡,一脸的凶相。罗步声接着说:“小人怕他只是普通百姓,收了‘骗王’的钱,受‘骗王’差使来的。若仓促抓了他,反而惊扰了‘骗王’。”
陆督仁点了点头,说:“罗老板所言极是,罗老板不用担心,只管将银票兑付给此人,我会让胡三盯紧的。”说完,忙招来捕头胡三,吩咐胡三暗中盯梢,不可惊扰此人。
见知府大人布置周祥,罗步声遂取出十二万两的银票,交付给络腮胡。
胡三盯着络腮胡,见络腮胡子出了当铺后,租了辆马车,来到百里外的一个叫七星台的小镇,躲进一家客栈。胡三找到小镇地保,一问,才知道,络腮胡名叫秦敢,正是那家客栈的老板。胡三怕秦敢逃跑,日夜让人监视着他。不出胡三所料,第二天,秦敢带着一个包袱,真的准备离开客栈。胡三怕秦敢带着银票溜走,自己担待不起,忙带着手下人抓住秦敢。胡三见秦敢死死抓着包袱,不想放手,便一把扯过包裹,发现里面竟然藏有二十四万两的大额银票。胡三仔细查看银票上的号码,正是从罗步声的“盛隆”当铺通兑出去的。
有了证据在手,陆督仁不怕秦敢铜口铁牙,几十大板下来,秦敢终于说出实话。三天前,有个中年人来到他的客栈,包了间上房,说要住上一宿。中年人出手阔绰,扔给秦敢二十两银子,让秦敢端上好酒好肉伺候。
秦敢本是开黑店之人,见中年人出手大方,又独自一人,就在酒里下了麻药,将中年人麻翻。秦敢打开中年人的包袱,看见包裹里有百多两散银,不由得欣喜异常。接着,他又发现,中年人怀里掖有十二万两全国通汇的银票,遂暗暗起了杀心。
就在这时,中年人醒了过来,求秦敢放过他。
秦敢恶狠狠地对中年人说:“你想我放过你,有什么好处吗?”
中年人说:“你要是放了我,除了这十二万两银票外,我还会让你得到十二万两银子。”中年人告诉秦敢,说他这十二万两银票,是为去“盛隆”当铺赎回祖传的双凤错金瓶准备的。但没有想到,他在路上得到一个消息,说“盛隆”当铺被强盗盗了当品,他的双凤错金瓶也在被盗当品之列。而且,官府出了通告,所盗当品一率按一倍赔付。中年人说:“这样,当铺应再赔我十二万两白银,当票就在包袱里。”
秦敢阴笑了两下,说:“你想骗我,我不会上你的当的。”说完,就用绳子勒死中年人,把他深埋在猪厩之下。
秦敢准备带着银票,逃到外地,然后隐姓埋名,过富翁般的生活。但中年人的话让秦敢将信将疑,而且,他也在镇上也听到同样的传闻。秦敢就悄悄来到归州府,打探消息,结果,真的如中年人所说一样。于是,他掏出中年人的当票,兑了十二万两银票。
秦敢的话,让案情真相大白。陆督仁在破案欣喜的同时,也有一丝遗憾,他对曲先生和罗步声说:“真是可惜了,一个闻名天下的‘骗王’,竟然会死在一个小贼之手。”
曲先生说:“行骗之人,银子来得容易些,就养成了挥霍的习惯,这也就是‘骗王’被害的真正原因。”
陆督仁说:“先生的意思是,‘骗王’并没有中我们设下的计策?”
曲先生说:“按‘骗王’行走的路径,他早就识破我们设下的计策,离归州府越走越远。”
陆督仁说:“那他为什会告诉秦敢,说他是去赎当的呢?”
曲先生笑着说:“其实,‘骗王’早就从秦敢的眼中,看出秦敢杀他之心。所以,他将计就计,诱骗秦敢赎当,从而假借我们的手,抓住秦敢,替他报了杀身之仇。”
原来如此!在场的所有人不由得为“骗王”的骗术所折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