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阳西下,余辉落下,照射春茫大地,折射出淡淡的酡红,略显凄美。
彦青仰面躺在咯吱作响的破旧双轮车上面,嘴里叼着一根枯黄的干草,望着头顶那被夕阳照红了的云朵儿。
他从来都没有想到过,在自己身上竟然会发生这么诡异的事情,他的嘴唇在颤抖着,狠狠地咬着那根干草,似乎在平复自己那混乱的心情。
这是一个让他感到陌生的地方,大宋朝的易州城。而他,是易州城豪绅霸主杨家雇佣的一个小小针娘的儿子。杨家在这易州城的确是一个霸主,不但家中在这天下开有千万家客栈,更是在盐商界纵横,财大气粗,家世势力雄厚,在易州城乃是首屈一指的名门望户。
彦青的母亲是杨家的一个普通针娘,社会地位卑下。据说是在十几年前,彦青的母亲怀着他昏倒在了路上,被出门在外的杨家老爷救了一命,彦青的母亲感恩,便留在了杨家,彦青母亲当时无甚子厉害本事,只是会一些针绣功夫,便在杨家当了一个普通的针娘。
彦青出生长大了之后,无甚么人管教之下,便是跟着周边的一些无赖泼皮一起鬼混,也不知道是他命不好还是怎的,两年前便患了痨病,从此成了一个药罐子。
家中的一些钱财也是被彦青这大病用掉了大半,彦青的母亲偶然之下听说用血馒头可以治愈这痨病,便在第二日早上在衙门杀人的时候,取了犯人的血用馒头沾了给彦青吃了,结果痨病没有治好,彦青反而在第二日便一命呜呼。
这可把彦青母亲伤心地不得了,如今家中无甚钱财,儿子又得了重病死了,连给儿子买一口棺材的钱都没有,她心痛悲伤之下,便去求杨家老爷,杨家老爷见她可怜,就出钱买了棺材,还给了一点银钱陪葬。
正想着这些事情,忽闻耳边传来一个声音:“儿啊,快些来把这汤药喝了吧!”
彦青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身穿粗布罗裙的半老徐娘,手中端着一碗冒着烟儿的汤药走了出来,见了彦青,欢喜唤道。
这妇人自然便是彦青的母亲李氏,长年的辛劳,给她眼角留下浅浅的鱼尾印迹。不过,她那浓密油亮的长发,仍是那么乌黑。眼睛虽是单眼皮,但明亮。那高高的鼻梁下经常有力地紧抿着的嘴唇,显示着零星的活力。
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女人,为了自己苍老成了这幅模样,彦青见了心中微微一颤。这李氏虽然不是他的母亲,可怎么说也是如今这具身子的母亲。虽说那不是自己亲娘,可是自己借的却是她儿子的身子,而且她对这个自己,仍像亲生儿子一样看待。人孰无情,彦青对她也有了孺慕之情。
自从她得知自己没有死的时候,那股高兴的劲儿就别说了,这两日皆是四处借了银钱去买了很多补品回来熬汤给彦青补身子。如今家中无甚银钱,自己这个母亲为了自己操劳成了这般模样,彦青心中微微一酸,连忙应了一声,接过那碗汤药一股脑儿便灌了下去。
李氏见儿子这般猴急模样,笑着嗔道:“瞧你这般猴急模样,莫要急,慢些喝!”
彦青喝罢,抹了抹嘴巴,轻声道:“娘,这段日子为了我四处借钱,如今家中已经无甚银钱了吧?”
李氏闻言呵呵一笑,接过碗来,摇头笑道:“这些事情用不着你操心,娘自己有办法,你就安心养好身子就好了。”
彦青闻言摇头,正色道:“娘,如今我身子已然好了十之七八,如今家中家徒四壁,我身为男儿大丈夫,怎可一天到晚无所事事?孩儿想出去寻一份正当工作挣些银钱回来补贴家用。”
李氏闻言一愣,旋即眼眶竟然有些红了,她伸手摸着彦青的头发,欣慰道:“我儿果真长大了,你能这么想娘真是很高兴,只是如今你身子还甚虚,如今娘在杨家缝缝补补,也是可以度日,你说的这些待你养好了身子再说吧!”
彦青看着眼前背影有些佝偻的娘亲,彦青心中挺不是滋味的。前世的他缺少母爱,乃是自己的父亲将自己拉扯长大,可还没等自己有出息让他享福,却又得了重病撒手离世,如今自己来到这个世界,有一位疼他的娘亲,自己是不是也要做些什么了?
可是自己能做什么?这里可不是自己前世那个世界,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这么的陌生,前世的他只是一个技术职员,他很清楚自己的能力,说到底也只是比古人多学过一点什么公式定理、多知道一点社会政治、经济走向趋势,当他处身于如今这般地位卑微时,一无人脉,二无资金,要想出头谈何容易?
可自己也不能这么浑浑噩噩下去呀,自己不是做生意的那块料,出去找个技术活儿总可以吧?有了想法,彦青顿时一跃而起,跟屋内的李氏打了一个招呼,便是满怀激情的准备出门。他要去考察如今的职业形势,看看有没有自己一展所长的舞台。
正走到门户,彦青眼前一花,便看到一个人影匆匆进来,正撞进自己怀里。还未等彦青反应过来,鼻中便传来一阵淡淡幽香,甚是好闻,不禁心中荡起一阵涟漪,可旋即脑海中便是浮现出自己前世妻儿的模样来,一时间,彦青便是愣在了那里。
“哎哟,你个死彦青,想撞死我是不?”正沉浸回忆当中的彦青,便听到一个声音响起,抬头看去,便看到一个美人儿正怒视着自己。
只见这少女十六七岁般年纪,一张圆圆的鹅蛋脸,眼珠子黑漆漆的,两颊晕红,周身透着一股青春活泼的气息,肤光胜雪,眉目如画,竟是一个绝色丽人。这少女一领狐裘,娇颜如玉,两相印衬,竟有晶莹剔透之感,只是她此刻俏脸之上满是怒气,正盯着彦青。
彦青见这女子,不禁苦笑一声,像一只霜打的茄子一般,神色顿时焉了下去,只见彦青悻悻的道:“原来是堂堂杨家大小姐,真是对不住,让你受惊了,话说大小姐来寒舍做甚?”
此少女乃是易州城杨家的大小姐。易州城中两大乡绅豪门,杨家与沈家,只是沈家做的生意与杨家的不甚干系,沈家主要的土地粮食与衣着方面,而杨家的主要产业却是酒楼客栈,粮食与衣着方面的反而成了副业。
俗话说山中不容二虎,这易州城中两大豪门,虽说生意上并不怎么碍着对方,明着也是相安无事,看起来一团和气的模样,可暗地里却斗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只是两家实力皆是不相上下,谁也奈何不了谁。
沈家家丁兴旺,而杨家却是家丁凋零,到了这一辈只是生了两个,一个是杨家大少爷,一个便是这杨家大小姐,杨凝香。
杨凝香,这名儿一听就会以为这是一个性子温婉可人的大家闺秀,可实际上脾气却是跟这个名字不甚符合,算是一个脾气有些暴躁的妞儿,是以彦青一见到这杨家大小姐,神情就有些不自在,只是自己这条小命怎么说也是这位大小姐捡回来的,也不能在她面前有什么不满意的表情。
杨凝香见到彦青这般模样,不禁挑眉道:“怎么,见了救命恩人你就给这样的脸色给我看?”
彦青连忙摆手,苦笑道:“杨大小姐您就别取笑我了,我地位卑下,您救了我一命,我心中感激不尽,可你这般大咧咧进入我家门,若是被人见了去,岂不是惹得闲言碎语上身,我下只是一个市井泼皮,无甚干系,可是大小姐你不一样呀,我只是怕你的名声受损罢了?”
杨凝香闻言瞪了彦青一眼,慌忙啐道:“谁要来看你,本小姐只是来看看李大婶罢了!李大婶……”说着便朝着屋里大神喊道。
李氏在屋内听到有人在喊她,顿时急忙跑出来,见到大小姐正跟自己儿子站在一起,而大小姐的脸色有些发红,心中不由得一跳,连忙走过去,对杨凝香道:“大小姐,有甚么事情?可是这混小子冒犯了大小姐?”说着瞪了一眼彦青。
彦青见状顿时满腹委屈,我这是招谁惹谁了我!
杨凝香闻言俏脸一红,连忙道:“李大婶快莫要想多,我只是来看看托你刺绣的手帕好了没。”李氏闻言呵呵一笑,道:“早好了,正要给大小姐送去来着,谁知道大小姐这就找来了,大小姐稍等片刻,我这就去给您拿来。”说着就进了门。
待到李氏进了门,杨凝香眼珠子一转,上下打量了几眼彦青,忽然背着手围着彦青踱起步来。
彦青被她这般举动搞得有些发懵,还没等他说话,杨凝香便喃喃道:“莫非那道人所言果真是真?我该信还是不信?如今爹爹重病,身子一日不如一日,大哥又出门行商在外,沈家虎视眈眈,这可怎生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