折继闵带领大军一路向西北而行,途经应理,鸣沙,耀德……一路之上,折继闵下令大军绕开所有的坚城天卓,哪怕那里守军有限,也决不打那里的主意,只拣些小寨小镇袭掠一番,抢上些粮草就继续赶路,马不停蹄直奔夏州。
夏州境内,草原!
刘平的那万余援军的死守,给了折继闵争取到了出兵围赵救魏的机会,他们穿过西夏境内,一路上又劫掠了些村寨补充给养,然后穿过左村泽,到达了浪黄边城。他知道浪黄边城再往前,就是西夏西面的一个重要部落兵塞,然而如今李元昊的势力迅速朝大宋边境扩张,已将很多精锐全部派了出去,如今留在这里的守军,也就只有两三个部落的战斗力罢了,在折继闵看来,他们到了这里,前面这个重要兵塞已经失去了它的作用。
尽管这样揣测,折继闵还是不敢大意,先使了探马斥候前方探路,这才率领大军尾随,他不知道目前延州战局已经进入了什么状态,如果延州还未被西夏军拿下,那么他就趁着这个机会攻击夏州,直接威胁到西夏的王廷所在。延州城之围便算是解了。
离离秋革,呈现出枯黄的颜色,草原显然被为牛羊马匹储蓄冬粮的牧人收割过,看起来就像一个癞痢头,这里呈现出地皮的颜色,那里却还是野草滋生。
若是仔细看去,便会发现此地有一些不对劲,一股沉闷无比的气氛笼罩在这天空之上。偶尔还有一道道寒光一闪而逝,再仔细看去,赫然便是一个个人伏身在草原之上,埋伏着。
没人知道这里有多少人在埋伏着,只有仔细看去,才能看到他们每个人眼中的那股坚定与杀气。
是的,他们在埋伏,埋伏一队西夏国浪黄部落的巡逻兵马。
此地往东是一条宽敞的道路,北面是一望无限的荒原,南面两三里外则是一片低矮的山林,此刻太阳就要落山了,瑟瑟秋风袭来,已带上了几分寒意。
一队五百人骑兵缓缓从北面的荒原之中而来。
他们身穿盔甲,都是身骑骏马,手持马刀,赫然是一支精良的骑兵。
不过此时这队骑兵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凝重之色,而是三三两两的在说着笑,朝着这边而来。
随着他们越来越近,忽然,仿佛秋风突然骤急起来,风声飒然,摩擦野草的声音突然增大了十倍。
这队骑兵的一个将领若有所觉,猛一抬头,就见四面八方骤然袭至的狼牙箭,已经像镰刀刘草一般连人带马射倒了一大片,人喊马嘶声这才仓促响起。
“埋伏,有埋伏!”
有人凄厉地大叫,叫声随即戛然而止。
“嗖嗖嗖!”
“噗噗噗!”
弓弦颤鸣,箭矢破空,利箭入肉的声音伴随着一声声毙命前的惨呼,使得整个队伍顿时大乱。那一阵乱箭雨打残荷一般,刹那功夫就放倒了一片。
射箭的人站在道路两侧一箭之外的地方,草地上挖了能容人藏身的一个个坑洞,上面饰以枯黄的野草,望去毫无破绽,浪黄族人的探马刺候也并非全沿道路而行,可他们也并未探查一箭之外的地方,这时候,那些伏兵幽灵般地冒了出来,肆无忌惮地开弓射箭,用猛烈的箭雨收割着人命。
“啊!”有人正欲去摘舟牌,有人正欲跳下战马,可是转瞬间就被利箭贯身,惨叫摔倒。
“散开,反扑!”
不等这队夏兵将领下令,有经验的将佐已大声呼叫起来,这时他们才来得及摘下马鞍旁的圆盾,拨马向两侧射箭的伏兵猛冲过去,雪亮的钢刀高擎于手中,只要给他们三息的时间,他们就能冲到那些弩手面前。
然而,队形刚刚散开,南侧两三里地外的矮山密林中突然杀出了五路人马,呈五个锲形阵,锦芒毕露地刺向一条长蛇的大宋兵,看那模样,他们想利用骤急的箭雨袭急打乱这队西夏军的阵形,再用猛烈的冲锋把他们截成数段,分而歼之。
“退……退退!”
那将领脸色大海,拔刀在手,率领众人仓促向后退去,在这无遮无拦的草原上,骤逢敌袭,顷刻间就被射死了数百人马,可是能在这儿当兵的人,哪个不是身经百战的汉子?凭着他们精湛的马技、灵活的身手,人尸马骸、圆盾皮甲的抵挡,他们总算撑过了这一波猛裂的攻击,并且很快恢复了秩序,簇拥着夜落讫后阵变前阵急急逃去。
“莫追,让他们先跑一阵子先,这里咱们可不认得路,得让他们带我们去啦!”眼见这队浪黄部落的人马即将走远,张岊按耐不住想要下令追击,折继闵连忙出来大声喝道。
闻言,张岊原本就有些涨红的脸色更是红润无比,只见他朝着折继闵抱拳笑道:“折将军说得甚对呀,哈哈……”
……
浪黄一族是守护西夏王廷很重要的一股力量,可如今这股力量正在慢慢消失。
没人知道大宋的兵马为何会来到这里,杀了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只有少部分人知晓,或许大宋军队能寻到这里,是因为他们的小公主他们带回来一个不吉祥的人。
那个人叫做彦青。
只是就算是浪黄一族的人现在想找到那十几个人,也找不到了。
他们就像是串通好了一样,大宋大军破袭而来,这十几人便不见了踪影,怎么也找不到了。
攻城才不到一天,黄浪一族部落的各外城墙已破败的就像一座遗弃千年的废城。
这一个部落的防御同县州、城池是根本不能相比的。在这个时代,越是接近中原文明核心的地方,其城市建筑风格就逾具备中原特点,而草原上,在百十年前,就算大汗驻牧的地方,也不过是一片片帐蓬,拔营起寨,说走便走,在整个草原上迁移,所以他们的战斗风格一向走进攻,用进攻取代防御,势弱的一方要么在草原上与对方展开决战,要么利用广袤无垠的大漠草原四处逃避,根本不存在据城而守的说法。
而今,李元昊将党项人统一,政体发展成为帝国政体,开始建造堡垒。河西走廊上的这些城池,也早因为汉唐以来西域商道的兴旺而开始建造,但是这些城池的防御效果其实有限的很。
“呜!呜呜……”
一阵苍凉的号角声突然从浪黄族内响起,一个将领飞骑而至,大叫道:“黄长老,党儿援军来了。西北方向,有七八千人。”
黄长老大喜:“来的好,等了他们这么久,终于来了。你、还有你,迅速包抄援军两翼,准备压制敌军各守本阵,使其暂缓攻城,我等变守为攻,同时马上把铁骑、陌刀队调过来,列阵城门下!”
随着一道道将令,传令兵打马如飞,奔驰往复,每一支队伍就像一台庞大的战争机器中的一个齿轮,彼此之间咬噬的紧紧的,开始迅速转动起来。
远处尘土飞扬,一支骑兵铁骑从西北方向出现,看他们的冲势,是打算一鼓作气突破正在攻城的大宋军队,制造大量杀伤和混乱的同时冲进城去,如果大宋军队攻城已经用了全力,那是绝对来不及马上应变,一面约束军队,调整节奏,变攻为守,一面调集充足的兵力进行阻截的。
西夏人的这种战术谈不上如何高明,却绝对有效,取的就是一华快字,这就是骑兵机动能力的体现。
西夏士兵们杀气腾腾,挥舞着雪亮的战刀,和张岊所部战在了一起,马蹄翻飞处,激起大片尘土,迅速将敌我双方包裹在其中,尘烟滚滚,如同两支天军在云中作战。
“喔……喔喔……”
虽在援军只有七八千人,但是首支援军的出现,使得死守城池的西夏军士气大振,城头上的西夏人望着远处来临的援兵,发出兴奋的欢呼,挥舞着手中的刀枪,兴高采烈地大叫,整座城池都为援军的出现而亢奋起来,趁着这个机会,浪黄族内高层立即命令开城接应,里应外合,对宋军方向展开反扑。
吊桥的绞索在吱呀呀地放下,沉重的吊桥轰地一声,落在护城河上,城门洞开……”
“噗噗噗”一片血光迸现,西夏武士用他们的马躯,强行撞上刚刚布好的拒马,战马惨嘶倒地的同时,枪尾深深抵在沙地中的拒马枪也被强劲的冲力撞断了。
随即,一身钢盔战甲的折继闵骑着一匹雄骏的战马,挥舞着手中的长刀,带领着一队骑兵,顶着夏州军强烈的箭雨,风一般冲进了西夏的军阵。
“锵!铿!铿!”交击声起,一瞬间,剑影刀光。
彦青站在远处,也注意到了这里的战斗,眼见折继闵竟然大发神威,无人能敌,不禁心中也是狂跳了起来。
如今可是立功的大好机会呢,自己怎能浪费掉?他的眼中没有丝毫的情感,只有冷笑,旋即右手一辉。身子一动,趁着双方战乱之际,率领几人朝着浪黄一族内部飞奔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