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惊喜往往不会持续太久,片刻之后,沈华双眸色转深,踌躇了片刻,疑问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认识我母亲?深更半夜进我沈家陵园做什么?”
慕容复蹲下身来,视线放低,低笑:“这个说来话长,你不觉得我们俩在这种地方聊天的癖好着实有些渗人吗?”
沈华双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偏头看过去,一双眼睛如黑水晶轰然炸开般波澜起伏,满满的问号让她无法恢复平日里的沉静。
今日的慕容复,看起来跟往日里不同,浑身上下依然幽深如人迹罕至的山涧黑洞,但似乎心情颇好的样子,当然,最重要的是,他变成了一个能好好聊天的正常男人。
慕容复缓缓站起身来,长身玉立,沉吟一会儿便道:“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沈华双点点头,紧跟上慕容复,竟然也没有落下。
可见这些日子,是勤加练习了。
慕容复时不时的瞄一眼,稍微放慢一点速度,顺便暗暗的观察着。
二人到了城西九转巷子街,闪身进了一家铺子。
慕容复掏出火折子,熟门熟路的点上了油灯,顺手拨了拨灯芯,顿时橘黄色的光装满了整间屋子。
沈华双失笑:“我一直以为你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少爷呢,没想到连拨灯芯这种事都能恰到好处。”
说罢,眼睛向四周扫视一圈儿,撇了撇嘴:“原来你在长安也开了当铺,虽说凡是当铺里摆放着的,都不会是稀世珍品,可你这货架上放的东西未免也太次了些。”
慕容复但笑不语,好一会儿才悠悠道:“忠义侯府的嫡出小姐果然眼界儿高,我那货架上随便一样东西,都够普通人家半年的开销了。”
这倒是。沈华双突地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刚离开沈家的时候,她也有为银钱发愁的时候,只是后来手头上逐渐宽阔起来,又习惯了用挑剔的眼光去看物件,一般东西还真瞧不上。
她几乎是在最落魄的时候认识了慕容复,每次在慕容复面前,总有一种无处遁形的感觉。
但沈华双没有忘了正事,于是便若无其事的转移话题:“你还没告诉我,我母亲的事。”
慕容复静默片刻,示意沈华双坐下。
自己则转身抱出一个小匣子,一支紫色鎏金雕花镂空发钗静静的躺在白色丝绸垫子上,散发出隐隐的暗光。
沈华双的眼神瞬间凝注,不由自主的伸手去触碰,轻轻的拿在手中,惊喜道:“钗子还在!你不是说要拿去卖了吗?”
慕容复幽幽道:“这是你母亲的遗物,而你母亲对我算是有恩,我怎会拿去卖掉?”
沈华双窒了窒,她早就隐隐约约觉得慕容复跟自己多半有某种关联,这倒是不意外。
“你不是说这是七皇子的赃物?”顿了顿,沈华双再次疑惑道,“我母亲跟七皇子是什么关系?”
跳动的烛火映耀着她白皙的脸颊,以及......修长优美的脖颈,慕容复只觉得心头一阵燥热。
慕容复偏了偏身子,不去看沈华双的眼睛:“你可曾见过你外祖?”
外祖?那是什么东东?
沈华双从来都没有听谁说过她有外祖,不过也是,她总该是有外祖的,难不成自己母亲是从石头缝中蹦出来的?
当然不是。只是从来没人提起过,她曾经问过,老祖宗说母亲是外族人,举家出来逃难时走散了,再也寻不到亲人了,后来遇见父亲,与之相爱成亲生子。
沈华双如实说了。
慕容复目露嘲弄,哂然一笑:“真会编。”继而认真的望进沈华双的眼睛,一字一顿道:“你母亲冯妙筠,是阿伊族的公主。”
话音刚落,沈华双手一松,那支紫色鎏金雕花镂空发钗便从手中滑落......
待沈华双反应过来,习惯性的反手去抓,却落了空。
好在慕容复眼疾手快,在钗子落地前接住了。
沈华双不知道说什么好,阿伊族是一个边陲小国,严格的来说——面积很小,甚至只能算是一座小城。但子民团结,地势优渥,易守难攻。
也正因为如此,中原国土几度改朝换代,而阿伊族屹立几千年而不倒。
“阿伊族的公主,自出生便被授以法宝,天生聪慧,擅阵法。而你母亲还要再加一条,性情纯良。”慕容复眸色复杂,缓缓开口。
沈华双将这些信息默默的记下。
慕容复犹豫片刻,又道:“我与你母亲,还有七皇子,是旧识。”
也是,那支钗子便足以说明,母亲与七皇子是旧识吧?而慕容复帮助自己,大概也是看在母亲面上,这样来看,三人关系应该还不错,但沈华双并不关心当年七皇子的事,她唯一想要立刻证明的是,母亲是冤枉的,母亲是被人诬陷的。
华双无声的点点头,算是应了。
这一趟收获不小,再待下去估计慕容复也不会再说其他的,子时已过,该回去睡觉了,遂起身告别。
临出门时,沈华双眷恋不已的看了一眼那紫色鎏金雕花镂空发钗,忍不住问道:“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把钗子赎回?”
慕容复沉默,说了一句牛头不对马嘴的话:“你可知道,你父亲也想卖粮食给朝廷。”
沈华双瞬间将钗子的事抛到脑后,脑中迅速汇聚起薛凤仪叮嘱她的话,没想到父亲也参与其中,思绪便飘远了。
待高挑纤细的身影消失在夜色里,慕容复勾唇一笑,似乎那位眼神清亮的少女还在眼前,迟疑的对他说:“你要怎么样才肯让我把钗子赎回?”
很想告诉她,这钗子的主人本来就是她,谈何赎回?
他背负着的东西太多,原本不想管闲事,可终究做不到违背与冯妙筠的约定,既然如此,何不随了心意?
沈华双悄悄的溜进了沈府院门,想到临走时听到的消息,忍不住心中一动,鬼使神差的向南边的院子走去。
那是沈广与姜氏住的地方。
沈华双轻手轻脚的避开正在打盹的守夜婆子,径自摸到了卧室,借着着月光透过门缝往屋内望去——
隐隐约约的,床前似乎坐了一个女人的身影。
就那样一动不动的坐着,犹如一座凝固的石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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