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
她抬头,透明的琉璃藻井上覆了一层水膜。雨水从藻井四方漏下,淋淋洒洒,挂成一牢长帘。
她端坐帘中玉台之上,纱衣银绣紫发散地。
“我是,谁?”
她低头细看自己的双手。这双手除却那过分白皙的肤色,以及天生似美玉薄盖的指甲外,与寻常人类的手并无多少区别。然而她翻覆数次,却始终觉得哪里不对。
是了,她手上没有血脉的痕迹。
似乎只是个被刻意雕琢出的物件。
那么是谁雕琢了她,又为何创造了她?
她,到底因何而生?
身周雨水入池的碎响不断,似乎比之前更急了些。于是她又一次抬头去望。
只不过这一次看见的是雨,映在脑海眼前的却是火。
只帖服于一人身上,只将那人焚得身化飞灰魂魄无依的火。
泪水从她眼角滑下,滴到衣袖上溅起一朵银紫重瓣的小花。花从袖上又往更低处落,滑到一半花瓣片片分离,化为粉蝶穿过水帘又再作浮光消散。
“为什么?”
他的性命是何等贵重,为什么要为她亲身涉险?聪慧如他,为何要做这样不值得的事?
“咳!”
她忽然咳出一口血。黄玉融化一般的血溅在玉台上自发地向四处蔓延开,枝节分檗,像疤痕也像吹画树形。
雨声更急了。
她笑,抱着肩将自己蜷成一团。
“算无遗策的你,第一次失算竟是为了我。”
一次失算,便是这失魂的大劫。
所以她要回去找他。
围住玉台的水帘中生出苍白色的丝线将玉台真正织成一个牢笼,罩着她,又向内继续编织束缚。
她不抗不拒,只将自己蜷得更紧。
该来的总是避不过。
那便不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