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底,我们告别了住了六年的房子,搬去了新家,和舅舅一家人成为邻居。
我和爸妈觉得这是好事,姥姥虽也这么说,但是她脸上的不舍还是被我看在眼里。的确,老人的交际圈子小,朋友本就不多,说得上话的更少。离开这里,她能闲来唠嗑的人又没有了。好在有两户人家会和我们一起搬走,那两家也有老人。这好歹算是个安慰。
站在新房子的门口,看着房间里洁白的墙壁,崭新的家具装饰,总觉得少了些什么。对,就是人气。只有这间房子真正有人居住之后,才能变得温馨。现在的它只是名副其实的“空房子”。
两居室,我和姥姥住一间。有很多人不喜老人身上的那股子特殊的霉味,我姥姥虽然也六十多岁的人,身上却只有干净清新的味道。她利落到我认为严谨的地步。家里哪有灰尘,她都会第一时间解决掉。这点,我妈充分遗传了良好的基因。这个家里只有我和我爸是邋遢的人,经常被这娘俩数落,多么脏不讲卫生之类的。归根结底,不过是她俩太苛刻罢了。
就在刚刚,还有一段小插曲。
搬家顾名思义是把家里所有的东西都搬走。我家零七杂八的东西不少,我爸找了两辆汽车愣是没全装下。不得已,他灵机一动,找收废品的人把板车租来了,大包小包的包袱往上一放,他蹬车,姥姥坐车,我和我妈边上跟着。整个就一个难民逃荒的。路上多少行人围观,搞得我哭笑不得。
客厅里遍地都是打好包的东西,碗筷,盆锅,洗发水沐浴露…这要是都归位,又是不小的工程。
爸妈忙乎两个卧室的衣服分类,姥姥去厨房收拾,而我就负责打扫卫生间。
白瓷砖铺了满墙,中间还有一横条的小猪洗澡瓷砖。怎么看都搞笑。四下环顾卫生间,还是觉得别扭。卡了半天,我终于发现了问题:为什么没有窗户?没窗户,那些气体怎么排放?开着门的话,外边就是客厅,多尴尬…
注意到墙角的排气小窗口,我明白了些什么。不过我始终认为它的作用不大,而且容易坏。坏了之后修理更是麻烦,天花板都要拆开。
打开大塑料袋,我一件一件把清洁用品拿出来摆好,大的和不常用的放在里边,小的和常用的在外边。这个柜子放肥皂和香皂,这里是洗衣粉…国企的最大好处就是发福利,我家肥皂和洗衣粉从来没买过,给亲戚分了还有好多。
等等,这个盒子里是什么?
一个特殊的金属小盒子,在这堆物件里显得特别显眼。我的注意力第一时间被吸引过去,好奇心驱使我慢慢打开了盒子。
一个圈,凉凉的…
我顿时石化在原地,风一吹变成渣渣飘远…
要不要专门拿一个这么高端的盒子装TT啊!要不要随意丢给我啊!要不要自备这么多啊!我数数,起码十个不止啊!
盖上盒盖,我轻轻地飘进卧室,老妈正在叠衣服,老爸负责往衣柜里放。俗话说,男女搭配干活不累,默契程度高达200%。
“咳咳,”我假装咳嗽,扬了扬手中的“秘宝”,说:“这个放哪?”
老妈抬头看我,双眼一下子瞪得铜铃一般大,脸颊泛起一片潮红,娇羞的笑了笑,走过来拿过盒子,啥也没说。她把盒子递给忙着塞衣服的老楼,老楼愣住,暧昧的笑容浮现在脸上,一把抓过盒子塞到柜子最里边去了。
此时无声胜有声吗…你俩当我傻子,看不出来你们的哑语?
默默的退出来,我实在受不了空气迅速升温。这一对璧人三十好几的“高龄”,天天腻歪,撒娇耍赖乐此不疲,绝对少儿不宜。
继续回卫生间收拾,狭长的空间让我有些不适应,开始怀念起老房子了,还是空气流通的感觉让人舒心。
*
在新家的第一顿饭后,我照旧去刷碗。
柔和的水冲刷在手背上,温热的感觉倒是比冰凉的水好很多。要不怎么说时代在进步呢,科技总能让人生活的更舒适。
洗碗池只摆放了一瓶洗涤灵,我认真的清洗每一个碗,绝对保证每处死角的油腻都清理掉。
忽然,我隐约看见白色大理石的墙角的缝隙有一个活动的东西探头探脑的爬了出来,它虽然个头小,但是足够让我为它停留目光。
蚂蚁!红蚂蚁!
“爸!”
我第一时间大叫一声,倒不是因为害怕它,而是必须的通知老爸。试想,一只蚂蚁的出现,预示着这家里有一窝甚至几窝蚂蚁。蚁后不断的生,蚂蚁越来越多…虽然我挺喜欢小动物,可是密集恐惧症不允许我喜欢成团的东西。蚂蚁都能把大象弄死,何况是区区几个人?灭蚂蚁的任务一定刻不容缓,十分严峻!
“怎么了?瞎叫唤什么呢?”老楼很纳闷的问我。
我没说话,伸出右手食指,指了指那只依旧潇洒爬行完全不知危险即将到来的小蚂蚁。
“什么啊?”
三十几岁眼神就不好,等到五十多您是不是要变“大虾”?
“您过来,顺着我这个角度,看。”
我拉过老楼,按住他的肩膀,让他从我的位置看过去。
“这是蚂蚁吧?楼珂,你多大了?一个小蚂蚁至于你这么大反应?”老楼完全不上心,伸出右手一下把蚂蚁碾死了。接着不屑的弹了弹手指,转头就要走。
我一瞬间怀疑老楼是不是单细胞生物草履虫的兄弟,一根筋的脑子,事情还只看表面。
没办法和老楼沟通这事,我手都没来得及擦,绕过他跑去找苏芳同志。
“妈,厨房有蚂蚁。”
老妈累了一天,此刻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听见我的话,她眼神都没给我一个,聚精会神的看电视剧。我以为她没听清我的话,于是又重复了一遍:“妈,有蚂蚁。”
“有蚂蚁踩死不得了。”某人完全不在乎,敷衍的回答。
嘿,我这暴脾气!怎么人人都不当回事?和着就我自己往心里去?
好,看在你们岁数小年轻,原谅你们没见识。我去找姥姥讨论这事。老人肯定知道家里出现蚂蚁的严重性。
我走到姥姥旁边坐下,说:“姥姥,厨房有蚂蚁。”
姥姥刚刚拿起一块西瓜,看见我过来就要递给我,我赶紧接过。
“姥姥,厨房有蚂蚁。”咬了一口西瓜,沙瓤,不错。
我期盼着姥姥能关注一下这件事,可是老人家给我的答案让我有种想撞死的想法。只见姥姥慢悠悠的说:
“蚂蚁?没事儿,有蚂蚁没蟑螂。看见一个碾死就行了,不打紧。”
这…这算是安慰吗?
算了,怎么说也没用,事实会告诉我们真理的。
次日,我还睡得迷糊的时候,就听见老妈在外屋大声抱怨:“老公!快来!衣服里有蚂蚁!”
心里小小的幸灾乐祸,让你们不当回事,看见蚂蚁的厉害了吧?
再睡会,呼呼…
十点左右我终于从床上爬起来,因为我这屋挨着厨房,所以我习惯性的进去看看中午吃什么。
洗好的黄瓜放在盘子里,还有土豆和胡萝卜。
我家一般都会把鱼肉等肉类放在水池里化冰,于是,我自然想池子里瞥了一眼,只是一眼就让我整个后脑发麻,汗毛全立起来。
洗手池里放着一只鸡和一块猪肉,鸡被透明的塑料袋包着。肉直接垫着盘子放里了。整个暴露在空气里。此刻,肉上面全是分散的蚂蚁,密密麻麻几乎全覆盖,它们有的不动了,有的还在扭动。而在盘子旁边,四面八方的蚂蚁还在向这边移动,可见肉就是它们的目标。
后背觉得很痒,我甚至觉得已经有蚂蚁爬进衣服里了…
“爸!!!!”——又是响彻云霄的呐喊。
这就是我在新家的第一个早晨。
如此…美妙而有充满冒险般的刺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