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呵……原来你是笨蛋……”
对,他是笨蛋!
以前谁敢跟他说这句话,他一定会将他挫骨扬灰不可!
可现在,不止她笑骂过,同伴每一个人都怒吼着骂过,就连他自己……也无时无刻不如此认为,他真的是——笨蛋!
第一次见到她,七年前水城威尼斯机场,赶赴青雷的婚宴,像精灵一样穿着巫女服穿梭人群献花的女孩,在他踏出马可波罗机场后就一直像月亮一样吸引着他。
淡情冷酷如他,从不会分心将目光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美丽如TINA,魅衣,他也从不旁视多一秒;可她笑声,她的笑脸却像丝藤一样缠上了他的心,在相视的第一眼,接过她手中鬼魅的罂粟花,他的魂就彻底被甜蜜小恶魔似的笑给牵住,从此,就再也没有离开过。
弯沿水城窄巷石道,他的痴迷追随,换来一枪!
抚着淌血的心脏,他不敢置信,更不敢置信噬仇的自己居然没有任何报复的念头。
“呵呵……原来你是笨蛋,竹牙老大,可别死了哦,不然我会很失望的!”手中的枪还飘着硫磺味的烟销,她的笑比起初更灿烂更炫人魂髓。
已经举枪相向,他却依然感受不到她的恶意,那美丽的黑眸甚至还耀眼闪动着一种名为信任的光芒。
在一串淘气般悦耳的笑声中,失血神智飘忽的他直坠威尼斯水道,眼眸被海水淹没前,看着她踏着轻盈愉悦的脚步离开。
或许真是不想辜负那种信任,他撑住了这条命,浸在海水半个小时仍活着。
受伤清醒,同伴朋友们无数次问询凶手长相,他冷然不答,关于描述她美好的任何一个字眼他也没吐出,只告诉他们,关于阻击,他不记得了!
第二次见她在祭冰岛,他震惊得忘了掩饰,一瞬捏破了手中酒杯。
他曾经万般猜想过她的身份,却怎么也想不到,她是他们所有人抗拒厌恶的新任竹牙令主——别羽
他的异样让属下同伴们侧目,他们不解的眼神和她戏谑自信的笑在他眼前来回的飘,迥迫之后,高傲目中无人的他一直沉默相对,虽然当时抗拒,其实他的心早向她低头。
她用自己的本事赢得了别羽小队成员的敬畏,她扬着自信无可比拟的笑,如此说,“……做我别羽的护卫不会辱没了你们,号称举世无可匹敌的竹牙会十大高手都差点命丧我手,你们该感恩才对,毕竟我没有玩掉你们的命!”
狂妄无人的态度没有激怒他们,他们反而一个个都震慑于她自信无匹的气势,纵然各人心里仍有不服,慢慢也被她的能力给说服,自此甘心舍命保护她,保护竹牙令。
她是他第一次肯定的女人,她的智谋,她对事的冷静不迫,说实话她的能力其实已经超越当时的他,让他不得不折服。
因为是她,因为令人心折的能力,他的眼里心里自此永远只有她一个存在。慢慢,他找了存在的意义,他不止为着成为竹牙会过度期的领袖,他存在是为了保护她……爱她。
他——杰帝,是超能基因下的变种复制人,因为能力高强到非人类可比拟,他的生命类型状态不能归类于人类。
竹牙会新一代领导层全部都是超能基因变种人,他们的原身人类都为了逃避影子集团长达三十年不死不休的活尸追杀令而选择进入伏冰舱沉睡三十年。
而他们的存在是为了代替沉睡的他们守住竹牙会,等待三年后期满三十年他们的复苏,然后他们这些变种人就可以功成身退,是死是活没有任何人可以说。
统领这些人他是辛苦的,但他们的忠诚也是必须的,因为被迫!
先天基因进行改造,他们这些超能复制变种人只有三十年的寿命,续命的生物方程式只有原版人类知道,如果说三年后他们没有给原版解封,他们都会死,这也就是他们拼死命保护竹牙令的原因。
竹牙令系着竹牙总部的地址,基地总共八千八百六十四道关卡密码,原版人类伏冰舱解封生物方程式,当然,还有一个更大的秘密,只是从小受到的教育,他们不需要知道那是什么!
而他与马赛尔他们又不同,因为更可悲!
他的原版是上一任竹牙会老大科比.恩斯,而自私多疑的他连自己的复制都怀疑,怕他这个超能复制人有侵吞竹牙会的异心,在先天基因上对他进行改造,他没有繁衍后代的权利——先天不育!
他曾经愤恨,曾经无奈,直至如今淡然的接受!
二十多年来,从十岁接管竹牙会起,他就一直全心将竹牙令推上世界顶峰,它不是他的,其实他并不像旁人所想满是愤怒,他几乎没有一点不平!
他在乎的只有她,恨死自己,恨死没有资格拥有她的这个自己!
为了成全自己的爱,他认定将她交给科比恩斯,他也是另一个自己不是吗?他得到她,其实也代表了自己得到他!
傻吧?他也知道,可是,这是唯一的路!
多年来,他一直如此希望,明明她近在眼前,对她的爱浓烈到感染天地,他却从不曾对她表明,每次见面,最后总会沦为针锋相对,面青面白。
和睦相处,也许……曾经有过的!
她也曾笑着调侃,说他应该多笑,而且不止一次,调皮大胆到在他铁青脸的时候伸出手来扯开他的嘴角,然后耍赖的吐着舌头说,“其实你笑起来真的很帅,可我怎么老觉得,这张脸给你太浪费了?”
为她笑,他一直在努力,可在他想为她笑开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她由此彻底怨恨他!
左承佑!
那个不可忽视的野心家,年纪轻轻已经锋芒毕露,小小的虎耀,半年内居然成立了一个威胁全球的武器库。他本身的存在比武器库更有如芒刺在背,让他极为忌惮。
他是竹牙老大,他要守护竹牙会,所以拔除任何可能的危机不算错,他杀他,利用她卧底潜入安装的炸弹炸死他。
最后她的一通电话救了他,爆炸后愤怒的她脱口狠狠的骂了他。
“你真的很没有人性,不——我想是我错了,你本来就不是人,又哪来的人性!”
当时的自己气疯了,她的话深深的刺中他的痛穴,再加上她对左承佑安危过度的焦急让他失去理智,等他回复清醒,只看到他将仓库的重达几千斤的大木箱全烧了起来,而其中两个正从高空倒下砸向她。
他也在第一时间出去救她的,只是,有人抢先一步。
裘城!
那个阴谋家,他救了别羽,从此走入她的心。
他不明白,很不明白,因为一个齿痕就爱上一个男人,如果早知道,他送给人咬几百口都没关系。
“你为什么会喜欢这小子?”他也很想问,是TINA先沉不住气,抓着在祭冰岛愉景石林虚拟阵中开怀笑着的两人愤愤然的逼问。
她一脸甜蜜幸福的笑,自信的脸因为羞涩变得娇艳欲滴,很美很美,真的很美。
“因为他是他呀!”慧黠的她倚在TINA耳边说完,留下一串笑拉着裘城跑开。
她幸福的笑,甜美的笑,逼得他像发疯一样的忌妒那个男人,贪婪着远望她再也不给他的笑颜!
他矛盾,他痛苦,那段时间他情绪随时都处于失控边缘,阻止,他试过的,却狠狠的失败!
越多阻力,她却越有勇气抗争。半个月不到,她就要求和裘城结婚,任何人反对都无效,凭着已身十年不到的修为,敢和沉侵催眠术几十年的别长老拼催眠术。
结果,她居然赢了,别长老居然也默认,如此一来旁人再无置喙余地,婚礼很快就筹备进行。
那一天是地狱,看着身穿洁白长纱,幸福笑着偎在裘城怀里接受旁人十分勉强的祝福的她时,他就已经在地狱!
谁知,接下来才是真正的地狱……
洁白婚纱礼服染上腥红的血,是她的血,还有她绝望的泪。
到如今他没有一日不如此庆幸,如果不是灌得醉熏熏的自己跑到发射塔顶独自发泄,他也就救不了她,只要再晚半分钟,留下来的只会是一具无头的尸身。
她爱的男人——裘城当时正用大脑分割机试图完好的摘下她的脑袋,尖锐的固脊器插入脊梁,试图快狠准切断与大脑联系,不让脊椎受挫伤到大脑神经内的宝贵竹牙令。
别羽身上有着解不下的死亡三角定位呼叫器,为了不声不响的带走她,带走竹牙令,他选择只要她的脑袋。
那丧心命狂的男人,无情的动作从头到尾没有一丝不忍,冷眼无视她犹不死心的痛哭和呼唤。
天啊!
他的神魂在那时爆炸了,他感觉自己全身掉入溶岩,丢开酒瓶的自己像失去母狼的狼王拼命血战,她的血她的泪,她绝望的痛哭声是他的地狱,他不能承受的无回地狱……
他豁出命救回了她,至少保住了她的命,只要换上钢椎她就可以活命!
可是一切想得太好了,她的心伤得太深太深了,人类天性的求生欲也失去了。
为了让她撑下去,他教她仇恨,他向全世界撒网追辑裘城,她也靠这口气撑了下来。
半年后,找到裘城,派出绝顶高手追杀,她终于亲眼看着裘城自爆在眼前,他还以为可以松口气,谁知她在他自爆的那刻开始,震颤得直接陷入痴呆,整个人像失了魂的娃娃,怎么叫唤也不能清醒。
整整半年,他一步不离的守着她,她总是睁着眼,无意识的眨着眼,那双灵动自信的黑眸变得黯沉无光,心疼至极也无能为力,只能一点一滴的看着她死寂下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记起了那个齿痕,他也叫人咬了一个同位置的齿痕,血淋淋的齿伤摆在她面前,无焦距的眼如愿慢慢聚集,然后意识回归。
只是她随之而来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他惶然失措,哪怕到如今,每夜每夜她的哭叫声都一次次回放,她的心当时经历的是什么痛,她才会有那样令人感同身受悲痛欲绝的哭声。
她扑在他的怀里十天十夜,不吃不睡,拼了剩余的命来哭,他知道,她想死,她想哭死。
“杰帝,让我死,让要死好不好……”怀内绝望娇弱的她一次次祈求,有很多次他都差一点克制不住如她的愿。
只是总在最后,指着她的枪口总移向自己,枪响后,肤骨的灼痛缓解了痛得窒息的心脏。
十天,只是短短十天,他和她都像经过千百年的火海冰山的折磨,她的心伤透死绝,他的身体也伤重不堪,自己射了五枪却怎么也不离开她进行手术拿出子弹,不二也无奈的摇着头一直守在门外。
而最后,她笑了,苍白虚弱的笑一样炫人心魂。
“听说——杀你的人必死无疑!”
如同第一次,枪口对准心脏,子弹几乎没有造成他的痛楚,重伤失血过多的他最后听到她哭着对他说的话。
“下辈子我会还你,这辈子当我欠你,是我欠你……”
他想告诉她,她不需要自责,能死在她手里,能得到她下辈子的誓言肯定,他能满足了,死一点也不遗憾。
可是,她没死,没有人舍得再伤她!
有天才不二,半条命撑着他也没能死去!
一切却全部改变了,她的痛苦自残,别长老再也看不下去,心一横将她这段记忆清除掉,清醒后的她记忆停留在当时着火木箱砸下来的那一刻。
别长老告诉她背脊受伤昏迷了整整一年,轻易就解释她空白的一年记忆,而她也欣然接受了这份解释,将受伤背脊这笔帐记在了他的头上。
她恨他,她的眼神告诉他!
她很恨他,特别在每个阴雨天,植入钢脊初初的两年,痛得下不了床的她在雷雨夜一个人锁在房内嘶叫着要杀了他的时候,他其实就在门外,他的心……当时到底痛到什么程度?
他的苦不能说,他也阻止每一个义愤填慵想冲到她面前替他辩解的同伴。
宁愿她恨,也不要让她记起曾经绝望求取死亡的自己!
而且,他开导自己,让自己明白他们是不能在一起的,他不能给她幸福的家,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丈夫。
她是科比恩斯的,对她近乎残忍的威胁压迫,只是为了训练她更强更狠,因为他了解那个男人,他只喜欢有用的女人,要她足够强,自私多疑的另一个自己才会看得上。
可她却反其道而行,纵使记忆不再铭刻痛苦,她睥睨天下的那股傲气却全消失了,她不再插手会内大小事,活得悠闲却也没有任何的激情。
她不再精灵似的笑,本该黑亮夺目的黑眸失去了原本的灿烂,他看到类似等待的淡淡光芒,绝望深达意识层,她自己也许都没意识到自己在等死。
她越来越沉静萎靡,他越看越急,只有下狠心逼她无路可退,以死相逼的这份苦心这份私心,她都不了解,她只会更恨他,一次次更恨他……
五年来他和同伴轮流守着她满世界转,有一天她突然精神奕奕,说要报负父亲,他欣喜她的振作,甘愿担着所有责难成全她,她不准他们插手,他也由着她。
可她怎么可以爱上另一个男人,拥有裘城同样相貌的男人?他担心这是不是神秘人故技重施,天知道他有多担心她会再次受到伤害。
他急他恨,她的不理解让他失去理智差点强要了她!
那晚他的举动伤了她,却也重伤了自己的心,唯有一如往常暂时离去疗伤,但他也不忘留下休隐保护她。
就算看到休隐的尸体额心极冷枪的伤口,临终记忆成像结果拿在手上,他也从不曾怀疑她!
他比她自己更了解她,说他杀休隐都有可能,就是不可能是她。
可休隐的死犯了众怒,为了保住她,他下令炸死辛洛,她……举刀再一次杀他。
第三次,毫不犹豫,仍然是心脏。利器穿心的痛楚却再也比不上心痛,流血不止的心脏仍痛得让人越来越难承受!
以为自己死定的那一刻,他也会奢望,如果……
如果她知道他是如此爱她,用一切的一切去护她……
会不会?
结果……
会不会不一样?
昏沉的梦中终于释放了压抑多年的泪,眼角慢慢滑下的温热,被冰一样的小手温柔擦去,他就是知道,这是属于她的感觉!
昏迷悲伤的他瞬间转醒,伤口火辣的痛楚随之而来,他下意识抓住正缩回去的小手,一点也不在乎牵动的伤口又开始溢血。
是她,真的是她!
“你醒了,昏睡了一天了,饿了吗?”昏黄不清的台灯下,床前拿着毛巾的她面容隐在暗影后,语气冷冷淡淡,却也流淌着以前从未有过的温柔。
他没有回答,突然不知道现在是梦还是醒?她的温柔只能在梦中不是吗?他不敢出声,怕打破这真实的美梦。
“应该饿了吧,我叫柏加再热一下鱼骨汤,你还休息一下吧!”她缓慢抽出手,快速转身之下不知是不是看错,灯光下温柔的嘴角似乎出现颤抖。
“我爱你,一直……一直!”他傻了,他一定傻了,但他不懊恼,今天他病昏头了,就让他任性一次。
背影,她的背影僵硬,压抑的轻颤着,沉寂的调整着呼吸,沉默久久,久久。
“我爱的人都死了,你要对自己好一点……放弃吧!”
尽量平静的说完,脚步很平静的走出房间,反手带上房门!
冷静的走到电梯口,摁下楼层按键,同时像摁下情绪的压制键,痛苦瞬间崩溃,眼泪如泄洪湖水一样奔泄而出,颤抖的手压着碎得千片万片的心脏,跪瘫在冰冷的铁质地板上。
颤抖的唇被死死的咬住,再痛也不让自己哭出声音。
他还醒着……不能让他知道她已经知道,蠢呆的他……一定会更难过!
她没有资格哭,从今天开始,再也没有资格了!
天啊,她都忘了什么?
她这么多年都恨了什么?
怎么可以,怎么可以……
“别羽……”肩上温热的手掌轻轻的搭上,她抬起头,最后一丝坚强也崩塌,扑入可以依靠的怀抱,将压抑的哭嚷声全宣泄在怀抱里,“影,我好过份,我太过份了……”
“不是的……其实不是的!”紫眸同等沉痛,他不是单纯的影,痛失了心她根本分辨不出来。
“就是就是,我欠他,我居然欠他那么多,我是不是早应该死……”紧紧抓着他的衣领,她悔恨痛苦的眼泪一滴滴洒在他的心上。
压抑的紫眸也染上湿意,是愧疚,悔恨,还是怅然不平?
或者都有!
他没想到,也想不到,别羽和杰帝还有过那样一段生死相依的感情。
她半夜起身偷偷来察看杰帝的伤势,他也偷跟在后面,在门外看着杰帝左右反侧睡不安宁,嘴里若有似无的念叨着他压抑多年的秘密。
她用催眠术引导他将心中所想全说了出来,听到那些满是痛和泪被遗望的过往,她在房内捂唇流泪,他在门外僵成了化石!
他一直以为,别羽欠他逼他,对她由恨生爱,她理所当然只能是他的!
姜迟诺,辛洛,杰帝,一计功成两死一伤,除了三个情敌,他一直很得意!
他不是好人,一直都不是。
可是现在,连他都会忍不住可怜杰帝!
别羽呢?
怀中的她不就愧疚得快哭死了吗?
他真的开始担心,担心她会因为补偿……爱上他?
不可以……
他是不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一切似乎从现在开始变样,真的脱离了他的掌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