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花镇的码头,挤满了大大小小的船只。就在一夜之间,整个墨海巫山、乃至于全天下的怜花惜花、爱花求花之人,全部蜂拥而至。
梅海山庄老板梅远,是个极有生意头脑的人,自然是顺杆上爬、抓住机会,连夜布置下去,于“一枝梅”周围搭好舞台、雅座,并拉开条幅写上“梅花镇首届天人合一琴音演奏会”,凡是想要进场之人,必须买票方可。仅此一日,梅远便已赚得钵满盆满,业绩直追梅海山庄全年总额。
高阳一大早就被闹闹哄哄的声音吵醒。摸了摸肚皮道:“外面敲锣打鼓的,发生了什么事?”
此时香姐早已洗簌完毕,她见高阳醒来,帮他认认真真的打扮一番,微笑道:“听说是山庄的大老板特意从主城请来了最好的戏班,好为花小姐的演奏会助兴。现在都已经是第三场戏了呢。”
高阳奇道:“不说是从这里去主城有半个月的行程吗?他们怎能一夜之间就到了?”
香姐一边给高阳套上华丽的外衣,一边道:“这算什么,我听说呀,有人为了一睹花小姐芳容,还特意飞跨墨海而来的。我虽然是妇道人家,不懂修炼之法,但却知道,咱们墨海巫山的人,厉害着呢!”
高阳任凭香姐帮他梳洗,直至一条金光夺目的腰带系上,高阳这才摸了摸肚子,道:“香姐,我又不怕冷的,套这么多的衣服干啥,麻烦死了。我就是肚子饿了点,有早餐吃吗?”
香姐让高阳在原地转了两圈,却是很满意自己的杰作,笑道:“穿得厚实一些,把那种豪门世家子弟的气派穿出来不好吗?卓爷一早就交待了呢,想要去摘那朵美人花,可得精神着点,不然人家看都不看你一眼的。”
高阳苦恼的道:“不看我最好,她说见一次打我一次来着,现在脸上还疼着呢。”
“那你还敢去采花呀?”香姐掩嘴轻笑,将高阳拉到房间的镜子前,道:“来,看看这份打扮,满意不?”
高阳望向镜子,但见里面的少年,身长七尺,轻裘宝带、玉冠束发,雄姿勃勃,眉宇间英气逼人,差点没认出来竟是自己。长这么大,他还从没穿过这么漂亮的衣服,心中温热,情不自禁的抱住香姐道:“香姐,你对我真好。只要有我一天,我不会再让那些坏人欺负你的!”
香姐突然怔住,多年前,也曾有个人对她说过类似的话,想着那些叫人唏嘘的往事,眼眶不禁湿润起来。
“香姐,你怎么哭了?”
“是呢。我看着小高阳越来越帅气,心里头高兴的。”香姐拭去泪水,连忙抹去遥远的回忆,岔开话题道,“对了,你这小家伙既然那么怕花小姐,为何还要去凑这个热闹呢?”
高阳拍了拍胸膛,道:“我、我才不怕她,我就想问她拿回吞天鹊!”
“这便是你想提的要求?”
高阳想了想,道:“要是能提两个要求的话,还想喝口她胸前挤下来的纯奶。”
“你又来了。以后不许再说这样轻薄的话,明白吗?不然没有女孩子会喜欢你的!”香姐佯装不悦的训斥起来。这几天的接触,她才知道,在高阳以前生活的地方,是一个没有酒、没有茶的世界。那里人们的饮品,就只有“奶”。他们将羊奶、豹奶、马奶之类,称为“兽奶”;而从女人身上挤出来的,则称“纯奶”。甚至于在某个特殊的环境下,那里的男人也会产奶。
有些时候,香姐挺好奇高阳是从哪里跑来的。但她是个有分寸的女人,好奇归好奇,不该问的就绝不会问。
高阳乖乖哦了一声,左右看了看,道:“咦?卓疯子哪去了?”
香姐正要答话,卓疯子的声音就从门外传了进来,道:“好家伙,现在才想起老子来。”他推门进来,手里展开三张金色的帛状文书,道,“还不是给你弄门票去了?这梅胖子也真够黑的,你猜要多少钱一张?足足黄金百两,而且还是限量的,说什么至尊雅座,有钱都买不到,他奶奶的,真黑。”
高阳不大清楚黄金百两是什么概念,香姐却是失声叫了起来,双手按胸道:“这么贵的门票!卓爷,奴家就不要去了,要不你去退了一张吧?”
卓疯子哈哈大笑,道:“瞧不起卓爷了不是?我跟那梅胖子是穿一条裤子的交情,白拿他十张都没问题,区区三张、小事一桩。”
香姐这才放心下来,三人夺门而出,直往一枝梅而去。
路上,高阳倒是看着有几个肥头大耳的富商弟子,正焦急的低头找些什么。有三个人的脑袋不慎撞到一起,他们也没空掐架,道:“喂,我的门票不见了,你让让路。”
“老子我也是找门票,你请让路。”
“擦,这么巧,少爷我的也不见了。”
“看来不是我们自己弄丢了……哪有这么巧的事……应该是有小偷,是的……这不行,咱得找梅胖子理论去……嗯,走……走走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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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千年古树一枝梅下,搭建了一个极为庞大的舞台,在舞台最前方,排布着三五十个座位,即是至尊雅座,雅座之后则是站票,方圆两里,人山人海,摩肩继踵。此时,舞台上正有一群穿着性感、色彩斑斓的漂亮女孩,彩袖飘飘,翩然起舞。
舞蹈极是赏心悦目,但多数人都是心不在焉。对他们而言,舞蹈再妙,随时随处都看得到。但花小妤的公开奏曲,却是可遇不可求的,只要是自认为条件不差、有资格追求花小妤的年轻俊彦,都不肯错过这一场“听妾一曲,还君一愿”的约期。
当然,对于高阳这个土豹子来说,舞蹈的吸引力显然远胜花小妤,他看得津津有味、不时拍手叫好。他每次叫好,都会有一个瓷娃娃一般的漂亮小女孩,拿着钵盘前来领赏。高阳不解其意,卓疯子却是叫苦不已,只得从青囊里一定一定的金子丢了出去。
叫了好,就要给赏钱,这是规矩。而在众目睽睽之下,卓疯子更不愿辱没了身价,去堵高阳的嘴巴,因此挥霍如豪。他表面潇洒不凡,心中却着实肉疼。
只不过他这一赏二赐的,倒也哄抬了不少气氛。有些人看不惯高阳、卓疯子两人的土豪做派,有些人觉得落了气势、面子上挂不住,也是竞相抛金做脸。
舞蹈终到尾声,卓疯子偷偷擦掉额头的冷汗,却看高阳还是乐呵呵的模样,连吃他的心都有了。摸着口袋里三张金灿灿的门票,心说:“偷来的就是偷来的,他奶奶的,还多赔进去了一百两。”
舞毕之后,姑娘们纷纷下场谢礼。其中最为漂亮的领舞姑娘,径直朝高阳三人走来。
她手中捧着一只玉盅,到了雅座前提起酒壶,将玉盅优雅大方的斟满。
卓疯子屁颠屁颠的执起酒杯站了起来,心说:领舞姑娘亲自来敬酒,这四百两金子也算挥洒得值了。
谁料那姑娘却是看都没看卓疯子一眼,而是端起酒杯去敬高阳,道:“多谢小公子热情捧场,佳佳先干为敬。”
这个敬酒礼高阳倒刚学过,也是有模有样的满饮了一杯。临别前,那姑娘又道:“不知公子是何方人士,若是到得龙象城,不妨来烟雨楼找佳佳,也好让妾身尽心招呼一番。”
高阳抱拳还礼,道:“我是墨海龙象城、十八里镇高氏后人,我叫高阳,像太阳那么高的高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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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海山庄某个豪华房间。
曹妈妈一直倚窗而立,看着舞台的方向,道:“小姐,那个曾口出轻薄的小家伙,也来了这里,让老身去修理他一顿,如何?”
花小妤摆了摆手,将一帘又轻又柔的面纱挂在脸上,道:“只不过是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又何必和他一般见识。除他之外,还有些什么人?”
曹妈妈道:“有龙象城少主萧晋,他是之前小姐见过的。此外还有龙象城卢家大公子卢钧勇,还有咱们黑水国王族的水东亭,这三人的实力,应该都是‘天品刺客’的级数了。再有一人,则是从正一殿远道而来的张道正,此人今年还不到二十岁,却已经被内定为下一任正一殿殿主,名震天下,老身也看不出他究竟炼到了什么境界。余者都没到‘天品’,不足为虑。”
花小妤微微动容,道:“想不到连正一殿的人,也有兴趣来凑这个热闹,看来不拿出些真本事,今日之会,是很难敷衍过去了。”
曹妈妈提醒道:“小姐若是没有把握应付,咱们不如就找个借口推了吧?那张道正能够在一夜之间,横渡汪洋万里的墨海,光是这一手,便足以叫人叹为观止。”曹妈妈虽知小姐有天纵之资、傲视同侪,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世间强者层出不穷,她到现在还不明白,小姐昨日为何要说出那么一番话来,多少有些作茧自缚的意思。
花小妤横抱一琴,霍然站起,道:“今日是我花小妤的主场,不管是谁来,我终要他黯然失色!”
说毕从房间的窗口飞身而出,直接落在那株参天梅树的一条细枝之上。
那细枝细若柳条,花小妤坐在上面,轻若无物,仿佛仙女临尘,细枝丝纹不动。
场下忽然雷动,人人仰首望去。
哗然之间,不知是谁惊呼了一声:“是‘琴仙刺’,她手里拿着的,竟是琴仙刺!”
然后,一切声音都静了下来。所有人就像雕塑一般定住,没有呼吸,没有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