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门又被打开了,从隔壁房间里出来一人。我与刘喜的目光几乎同时投射到这人身上,她看着不过十几岁的年纪,身子有些瘦弱,像是一不注意就会被风吹倒。
“翁主,这便是一直寻你的大王。”那老者一句话,这女子的眼泪便在瞬间滚落。刘喜的脸上闪过些许忧伤,我打量着眼前这个女孩,既是叫翁主,那便是诸侯王的女儿。可是看她现在这身打扮,不但没有王女的风光,甚至还像是受了不少委屈生活得并不好的样子。
“姝儿拜见兄长!”
那女子上前这一行礼,刘喜赶忙扶她起来,两人相互看着,那眼泪也就不自觉地流淌。
“姝儿受苦啦!”刘喜感慨了一句,然后拉了姝儿坐下。那老者冲我与钟离砚使了个眼色,我们便很知趣地离开了屋子。
在另一间屋子里,我与老者喝着茶。钟离砚自然是在外面守护着刘喜的安危。清淡的茶水入喉,却压不住我那胡思乱想的脑子。这个自称为姝儿的女子是何许人也。她管刘喜叫兄长,那自是与刘喜同辈。然,历史上对于西汉时期有名有姓的公主记录的本就不多,更何况这不过是个王女而已。
“姑娘有什么要问的,但问无妨。”老者笑呵呵地跟我说,那慈眉善目的样子很是让人愿意亲近。
“先生,子衿斗胆,不知道那为翁主是哪一国的王女?”
老者喝了口茶,然后用手指在茶水里沾了一下,便在几案上写下了两个字。我细看了看,这字好像是认得的。第一个笔画繁琐的好像右边是个‘齐’,第二个字能够看出来是个‘北’字。齐北?我想,不对。这个时代可没有什么齐北王,但是,我立马想到,的确是没有齐北王,但有个济北王。我抬头看了一眼老者,那老者冲我点了点头。
“先生,若是子衿没有记错,济北王这一支当是没什么人留下了,这翁主……”
“姑娘说得没错。这翁主是遗腹子。也当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为济北王留下了这点血脉。大王派人寻找多年,终是找到了翁主。”
说起这济北王刘兴居,似乎就不得不提那场叛乱。刘兴居与其兄刘章诸吕有功,但刘恒及帝位之后,并未按之前所说给兄弟二人相当的封地,而是把齐国的一部分划出来分给了刘章和刘兴居。刘章也因此郁郁寡欢,不久便去世了。刘兴居因为两位哥哥齐王刘襄和城阳王刘章先后离世,非常恐慌,又因为满刘恒对土地的分封,于是匈奴入侵大汉的时候起兵反叛。但是,很快就兵败了,而刘兴居也自杀了。
所以,这刘喜自得知自己的叔叔还有位遗腹子留下来,但四处派人寻找,这么些年过去了,总算是找到了这位翁主。
“先生,子衿愚见。大王寻到了翁主自是好事,不过,翁主乃叛臣之后,这事若是让皇帝知道了,恐怕会生出些嫌隙来。”
老者点了点头。
“大王如今复迁城阳,正是多事之秋。之前因为旱情,朝堂上下的情景相信姑娘也见到了。所以,今夜大王只带了姑娘与贴身侍卫来,足可见大王对姑娘是何等的信任。老夫也听大王说起过姑娘。老夫老矣,能为大王分忧的时间只会越来越少。往后,还望姑娘多替大王打算。”
原本只是闲话,如今却让这老者这般托付,又想起王后临终前的话,突然觉得肩上的担子怎么那么重。以我这浅薄的学识能为刘喜做什么?此时,我只恨那史书上为何对刘喜记载得那么少。哪怕是多写几笔,我也能多知道一点。
“先生,子衿才疏,尚不知能否为大王分忧。但子衿只要在城阳国一天,自当尽力。”
老者笑着点了点头。这老者到底是何人,我自是不知。但刘喜能把这样重要的事交与他来做,自是相当信任之人。想之王后说之前的旧臣都已老将,想来这老者也是景王旧臣。
我们这厢正聊着,只听得刘喜在屋外唤我。我与老者忙开门出去。刘喜站在门外,见我二人出来,便对老者道:“先生,姝儿就拜托你了。”老者施了一礼道:“大王放心,我定安顿好翁主。”
夜已深沉了,走出景王祠,外面的冷风直接就灌进了衣领里。我不由自主地缩了缩脖子。刘喜先上了马上,然后又伸手拉了我。他的手掌温热,而我的十指却冰凉不已。
“大王!”
我看着闭着双眼的刘喜,他的眼睛有些红,刚才开门时我就已经发现了。
“说吧!”刘喜并没有睁开眼,只是显得无力地应了一句。
“翁主……”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姝儿是王叔留下的唯一血脉,我总不能任由她漂泊在外。”
我原本想说的是姝儿常居于景王祠终究不是办法,得为她寻一处能长久安身的地方。但听到刘喜这般说,我那些话又没能说出口。今夜,他定然是思绪满怀的,也定然想起了很多从前的事。所以,关于姝儿的安置,以后再与他商议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