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葬的队伍浩浩荡荡往城外去,我却没有跟着去,只是站在那城门上远远地看着。王美人因为身怀有孕所以也没有去送葬,这女人不知何时站了我身边。因着是为王后服丧,所以这女人穿得倒也素雅,与平日时那身华丽有些不同。
“原本,我倒是不信的。今日看来果真是让你说中了。”王美人那隐藏不住的开心似乎注定了她这样的人终究是成不了什么大事的。
“美人,奴婢可是什么都没说过。”
王美人笑了起来,我们心照不宣地谁也没有再说话。
天,有些阴沉了,看着像是要下雨的样子。只是,这几日来的天气都是如此,但雨却一直不曾落下。我祈祷着这雨能早些下下来,复迁城阳第一年的刘喜,还有太多的考验等着他。
王宫里一片白衣素缟,在宫人们私下的闲话里证明了我对王后宫人殉葬的猜测。这些生活在王宫里的下人,主子活着的时候得服侍,而主子死了就得一起去地下侍候,这是很残酷的事,但又是无法改变的现实。
我在刘喜的寝宫里,用手指抚过一件件绝世珍宝,每一件都价值连成,而每一件又都是一段故事,一段历史。天空突然下去了雨,后来我才知道,这雨下得有些奇怪,据说是在安放王后梓棺的时候下的。所以,一时间送葬的人群都高呼‘万岁’,说是王后在天有灵庇佑城阳。一场丧事却因为这场雨又成了喜事,福祸相依。
这场雨不仅仅是缓解了多日以来的干旱,也因为下的时候太过特别,所以不经意地为刘喜凝聚了人心。
王后的葬礼之后,我跟着刘喜第二次上了朝。这一次跟上次一样,我只是侯在一旁静听。朝堂上围绕着救灾事宜有了很多讨论。雨虽然是下了,但那些因为旱灾生活在水深火热中的灾民还有待解决。
待朝会散去,刘喜略显疲态地看了我一眼。他这一眼我有点说不出来的感觉,像是有什么话要说,但又没有说的感觉。刘喜直接去了王美人的宫里。王后去世之后,这王美人因着怀有身孕自然是比别的美人、夫人受宠许多。我没有跟着去,因为打心底里就瞧不上王美人这样的女人。
待我独自一人在王宫里溜达的时候,一名宫人偷偷过来唤过,说是有人相邀。等我应约而去,等在那宫门外的居然是丞相沐封。
“丞相!”我略施了一礼。
“你我既是同乡,不用这么多礼数。”
沐封走到了远离宫门的宫墙之下,我也紧跟在后面。
“不知道丞相今日唤我何事?”
“据说,你自诩有许国太之才,今日你倒是为我这同乡相一相。”
我看了看沐封,不知道他今日这是唱的哪一出。我是自诩有那许负之才,但是这话也就是那日说与刘喜听的,当时并不外人在场,我倒是奇怪得很,这话不但王美人知道,连这丞相也知道了。
“怎么,丞相也在这王宫中安插了耳目吗?”
“这里是大王的王宫,我身为一国之相,怎么能做那种以下犯上之事。”
“既是没有安插耳目,我自比那许负,这话也就只跟大王说过,丞相若不是在宫里安插了耳目,何以知道?难道说,丞相是在监视大王?”
“果真是伶牙俐齿。你这一句话,就能要了我沐封的命。我沐封虽是陛下指派到城阳为相,然大王是臣,我是臣,我这臣子如何敢监视大王。”
“既是没有,那我这自比许负的话又从何而来?”
“你这整日生活在王宫里,竟不知宫里早已传开,说你有那许负之才,甚至还说就连王后……”沐封停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此等大事你也是早就知道的。”
我笑了起来,只是那笑容里有些悲哀。前几次我与刘喜说话,都觉得外面有人,后来让士卫追查也无果。当时我以为是刘喜多心了,如今看来,果真是有人在监视刘喜。想起我第一次遇见刘喜时,他拿着剑问我的话‘是陛下还是齐王’,也就是说,他怀疑监视他的人不是皇帝刘恒派的人就是齐王派的人。
“丞相倒也是眼观六路,耳听八方啊。丞相想知道什么?”
“男子为官,自然是问前程。”
“前程?”我笑了起来,然后接着道:“丞相比那中大夫晁错如何?”
“中大夫才高八斗,自是我等不能比的。”
“才高八斗如何,位列三公又如何,最后不也是死无全尸嘛。”
沐封听到我这样说,脸色为之一变。我突然发现自己又多嘴了。这晃错这会正是春风得意,圣眷正隆的时候,离那‘七国之乱’的‘清君侧’还差十来年呢。这时候说人家死元全尸,这话要是传到了晁错耳朵里,估计该我死无全尸了。
“子衿,作为同乡,我倒是想劝你一句。有些话当说,有些话不当说。”
“那丞相又何苦问我来哉?”
我们相视一笑。我倒是不担心他把刚才的话给我传出去,这个男人虽不了解,但应该不是小人。不是小心,就不会背后使阴的,不过他的提醒倒是对的。以后,无论是对谁,还是要管住自己的嘴,不然真就是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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