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怎么把氧气罩拿下来了。”张佳敏一进病房，就看到张妈妈艰难地喘息着，脸红得发紫了，她立即冲上去，就要给她戴上去。
张妈妈也不知道哪儿来的那么大的劲，用力地抓住张佳敏的手，阻止她的动作。
“敏敏......”张妈妈用力地抓住她，使尽了浑身的力气，“对不起......是妈拖累你了......好好地过好自己的日子......对不起谁......都别......对不起自己......”
“妈，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拖累我，我要你陪着我，以后还要你照顾我呢。”张佳敏说道，就要抽手去拿氧气罩。可张妈妈把她的双手攥的牢牢的，说什么都不让她挣脱。“妈，你放手，你放手，你这是干什么，我求求你了，你快放手吧，求你了！让我给你戴回去，求求你了，你不能这么丢下我，我已经没有爸爸了，难道你还要丢下我吗，让我变成一个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我求你，让我给你戴回去吧。”张佳敏哭求道，可是张妈妈下了狠心，她只能对着门口喊：“来人，快来人啊，娟子，医生来了没有啊！”
“妈，你不能这样，不能这么残忍，妈，妈，你丢下我一个人，让我怎么办，妈！”张佳敏哭道，“你才是我一直坚持到现在的原因啊，没有你，你让我怎么活？妈......”张妈妈急促地喘息了几下，突然停止了动作，瞳孔骤然没有了光彩，一点反应都没有了。“妈！妈！”张佳敏尖叫道，用力地推着张妈妈。
“不要......不要......妈......呜呜呜呜......妈......求求你快醒过来吧......妈......”
这时，娟子带着医生匆匆赶了过来。医生看过张妈妈之后，只是无言地摇头。
娟子脸上的血色唰地褪去，只是吃了顿饭的功夫，怎么突然就......
“妈......你要我死吗？要我死吗？妈，我现在是孤儿了，没有爸爸妈妈的孩子了。你怎么能说走就走。妈，你回来吧，回来陪着我......妈......你回来吧......妈......你不能丢下我一个人......不能......妈......妈......我要你回来......妈妈......为什么你们都走了......都不喜欢我吗？孩子走了，他不要我这个母亲，你也走了，也不要我这个女儿了......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为什么不要我了啊......我还要带你去旅游呢，我们的愿望都还没有实现，你就走了，妈......我不要你走......不要你走啊......妈妈......”张佳敏抱着妈妈，护士想要把张妈妈搬走，她不要护士搬走。
“你们不要搬走我妈，她会醒过来的，她就是睡着了，她一会儿就醒过来了。我是她女儿，她怎么会不要我，她不会不要我的。她只是累了，睡着了，你们不能带她走，她醒来找不到我怎么办？”张佳敏大叫道，死死地抱着张妈妈。
护士不敢靠近，为难地看着医生。
“张小姐，你别这样。”医生叹口气，“其实你妈妈的情况，真的很难痊愈。上次我给她做检查时，就告诉过她，以她这种情况就算没有受到任何刺激的情况下，她也最多能挺几个月。站在医生的角度我不能这么说，可站在私人的角度来看，她现在只有手能动，甚至都坐不起来。如果她一直这样下去，也只能靠氧气罩来维持她的生命，实际上这样对她也是种折磨。”
张佳敏在抖，全身都在抖，她无助地靠在娟子的怀中，双臂环抱着她的胳膊，“娟子......我一个人了......只有我一个人了......我该怎么办？娟子......我好痛......好痛啊......怎么办......只有我一个人了......怎么办......”
“佳敏，谁说你只有一个人了，你还有我呢，还有景远，我们不是人啊。”娟子红着眼眶说道。
张佳敏木木地坐在地上，靠着娟子，眼睁睁地看着护士将床单罩在张妈妈身上，白色的单子，从头到脚地蒙在张妈妈的身上。
景远这时候才匆匆赶到医院，“妈......”景远叫道，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张佳敏像是被人抽了魂似的，看着景远，缓缓地爬到他身边，将他抱住，姐弟俩大声地痛哭起来。
“王总，张妈妈去世了。”左司说道，“医院那边刚刚传过来的消息。”
王世俊握着笔，正在签署文件，听到左司的话，握着笔的手不禁松了一下，钢笔立刻落到桌上，敲击着桌面发出一声响。
他目光死死地盯着文件，上面的字密密麻麻的像是一群苍蝇，他一个字也没有看进去。
王世俊紧绷着脸，半晌，身子才靠向椅背，重重地叹口气，“左司，派人看好了张佳敏，别让她做傻事。”
“是。”左司领命离开。
王世俊整个人都焉了似的，颓然垂下肩膀。
张妈妈被火化了。想到在这个世界上再也见不到她，再也没了这个叫母亲的人，张佳敏整个人都被抽空了。她拒绝娟子和方羽然的陪伴，也拒绝去景远家，自己回了家。
她一进门，把鞋随意一脱，便爬上了床，整个身子缩成了一团。
可是冰冷的床单一直刺激着她的肌肤，刺得她毛孔都凉得发疼。
一直到夜幕低垂，她始终睁着眼。
漆黑的房间中也只有她的目光在闪烁。
突然，张佳敏猛地坐起身来，赤着脚下了床，直直地走出家门。
刚走到电梯。一个邻居正好开门，撞见她，她身上穿着白色的衣服，那表情、那直直的身板，活脱脱的像个僵尸。邻居吓得打了个冷颤，又退回房间，没敢再出门。
已经入了冬，她却没有穿外套，只穿着白色的长款毛衣和长裤，甚至连袜子都没有穿。冰冷的地面，将她的一双脚冻紫了。
人行道上并不干净，地面上的细沙，还有一粒粒细碎的石子，可张佳敏却毫无直觉似的一直走，一直走。
脚掌都磨出了泡，她也不管，脚掌磨出了血，她也没有感觉。
她好像不知尽头似的走着。
夜晚的寒风刺得她的眼睛发疼，她不自觉地流下眼泪。
张佳敏走着走着，头越来越痛，脚步也渐渐迟钝了下来。忽而眼前闪过一片黑，张佳敏踉跄了一下，手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墙，才刚刚站稳，眼前便全黑了。
左司坐在车中副驾驶的位置，看到接住张佳敏的人，便对属下说：“走吧。”
王世俊听完左司的回报，脸上看不出一丝表情，只是淡淡地应了声，“知道了。”
张佳敏缓缓地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她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病房。
她还没有弄明白是怎么回事，就已经自嘲地笑了起来。
这阵子她住院的时间比住家的时间还多。
刚要起身，脚掌就传来火辣辣的疼，像针扎似的，又像是肉被撕裂了。
她疼得嘶了一声，低头一看双脚被缠上了白色的纱布。
她看着被裹得严严实实的双脚，怔怔地出神，这才慢慢地回想起来。
“醒了？”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紧接着，一只大手搁在她的额头上。
“赵一鸣......”张佳敏傻傻地叫道。
“还在烧，等着，我把卓然叫过来。”赵一鸣没回答她，而是转身离开了病房。
再次回来的时候，他身边多了一个卓然。卓然穿着医生的白大褂，双手抄在褂子上的口袋里。
“先量个体温吧。”卓然将体温计交给她。
等到了时间，卓然看到温度表上的数字，说：“低烧，你现在的情况不能乱吃药，只能靠自己熬过去。”
“什么意思？”张佳敏错愕地问。
卓然淡淡地说：“你怀孕七周了，要是想保住这个孩子，就得好好地注意着点，别再乱来，别再像诸如昨晚的那种傻事。”
张佳敏的脑袋当即被这个消息给炸晕了，她不敢相信地看着卓然，“你不是说我的孩子没了吗？”
“是没了一个。”卓然说道，“还留着一个。”
“什么？”张佳敏脸色骤变。
赵一鸣却没有多大的反应，显然卓然已经把这件事告诉他了。
“你当初怀的是双胞胎。”卓然说道。他脸上一点表情也没有，可张佳敏看着他，感觉他那么欠扁。“那一刀伤到了其中一个，而那个孩子本身就脆弱，就是生下来，恐怕也不会健康。另一个命就比较大了，那一刀没伤着他。”
她的手颤抖着抚上自己的小腹，不敢相信，这里面还存在着一个小生命，“你......没有骗我？我真的还有个孩子？”
